我漫步在街头,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每个人都有着故事。但是每个人都似乎戴着面具,使我捉摸不透。
我是一个小女巫,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想要帮助人们,使他们更加快乐些。但是我很快就迷惑了,因为没有一个人需要我的帮助。
他们都似乎很快乐,快乐得残忍和漠然。他们的心目中没有其他人,他们是独立的。我低估了他们。现在的人类已经坚如冰了,已经刀枪不入了。这是值得高兴的还是值得悲哀的呢?
我细心地感受着每个人的心情,但是,我发现他们把它隐藏得好深,甚至他们自己也再也找不出来自己的心情了。
然后我看见了它。
它是一只公猫。
它就坐在街边,和我一样,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皱着眉心匆匆而过。
我惊异于它的眼中那淡淡的哀愁。
它使我心颤。
一只猫,也有应该有着故事吧?
我慢慢走过去。
它看见了我,防备着,迟疑着,但终于没有移动。
我站在离它一码远的地方。
它静静地戒备着,一双眼睛染上了夕阳的光,精光璀璨地看着我。
倏的,另外一只猫来到了它身边。那是一只母猫。
它的眼中没有哀愁,但却似乎饱经沧桑。
它们并排坐着,似乎在互相支持。
我低声问它们,“可以谈谈么?”
那只公猫似乎失了一下神,“你也会猫语?”
那只母猫的眼中现出了惊讶和恐惧,甚至有一些愤怒,但它没有说话。
我笑着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公猫说,“我是阿道夫,她是何蒙莎。”
没有一丝的怀疑。
我说,“我是維伊奇。”
母猫说,“你不平凡。”
我说,“你们也是。”
母猫说,“你要干什么?”
我笑了,“我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公猫迟疑了一下,然后它轻轻地说,“听了要写下来,告诉人类,世间有无情人,却有有情猫。”
我点头,重复着,“写下来,告诉人类,世间有无情人,却有有情猫。”
下面,就是阿道夫的故事。
至今我还在痛苦着,我忘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欢乐,她的痛苦,还有她那颗既坚强又脆弱的心。还有,我们之间那一段短暂而又不可思议的爱。
有时我想,如果我们没有认识,她也许会活得更加长久些。我还想,也许,我们只间从来没有过爱,有的只是友谊——甚至友谊也不是。我实在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她对我来说,是一种诱惑,是禁果,使我不能自拔,更使我苦苦地挣扎着。但是,我从不知道,失去她后,我的生活居然会是一片空白。
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着一种默契,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从不提起双方的背景——是不敢提。我们只是一直聊天,贪婪地享受我们在一起的一分一秒。我战战兢兢地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去伤害她的同伴,虽然,我们天生是敌人。
在认识她之前,我和我的弟弟在街上流浪。每天,我们在垃圾筒边嚼些残羹剩饭,过一天是一天。在那又风又雨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为了生存,需要用尽一切手段来保护自己,有斗争,就必定会有牺牲,牺牲的都必定是弱者。我的弟弟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和父母失散了,因父亲的关系,我们天生就有股斗气和傲气。一次又一次的残酷斗争后,街上的野猫儿们渐渐地都不敢再与我们打架争夺地盘食物。
我们的母亲,是只有着贵族血统的波斯猫。她曾住在史密特伯爵的家里,是史密特太太的最宝贝的宠物。后来,她在无意中结识了我们那号称“野王”的父亲,他那豪放不羁的性格深深地吸引了母亲,而父亲,也喜欢母亲那温文尔雅的淑女气质,于是,便有了我们。再后来,史密特伯爵大大地得罪了国王,因害怕追究,他和史密特太太带着家眷出逃,准备在外乡度过余生。在逃的途中,母亲生下了我们。但是,史密特太太嫌我们不是纯种的,而且没有那么多了精力照顾我们,喂我们,竟在一天夜晚把我们弃在路边。随后,国王的军队找到了他们,他们做了垂死的挣扎,制造出很多混乱,令他们家的小姐逃了开去。然后夫妻双双自尽。
而母亲在混乱中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终于我们没再能和她团聚。这些都是母亲的朋友,班德尔告诉我们的。可是后来,他和弟弟都被野狗追杀,成了他们的腹中餐。
几个月后,我在街上漫步,被我的第一个主人,普利莫发现了。那时候他家正在闹鼠灾,在看见了强壮了我以后,就把我带回了他的家。
普利莫家中很穷,他是一个木匠,工资虽不算少,但也不多。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买酒和赌钱上,欠的债有多少就不用说了;他还有很多没有工作在街上游荡的朋友,他们告诉他某某地方可以找到令他快乐的人,于是,这个可怜的虚荣的寂寞的男人又把钱大把大把地掷在那些温柔乡,烟花巷里。很多时候,他竟连吃饭的钱也没有。
听说他原本有个老婆,两个人生活得美美满满,但是有一天,他的老婆不知怎的被抓走了,从此下落不明。不论他怎么托人去问,怎么累死累活地奔波都徒劳无功。终于,他变成了这个颓废的样子。
他自己待在家里的时候就默默地想着事情,边想边一个劲儿地喝闷酒,常常到最后是在嚎啕大哭。在梦里常常听到他那低沉又悲痛的呓语:“……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噢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深深的为他悲哀,他竟是如此的痴情,但是却太过脆弱。
我也不去理会他如何如何,心安理得地住在他家里。那儿常有老鼠出没,而且下雨淋不着,冷风吹不到,虽然有时候热了点,但那儿总是个庇护所,比大街上强多了。
我在普利莫家中待了一年多就把所有的老鼠消灭了个精光。
再后来,克拉克公爵家中突然发出了告示,征强壮和捕鼠能力强的猫若干只。原来公爵家中的地下是个大老鼠窝,长年累月地骚扰着他们,而且个个长的肥肥大大。曾找过猫儿进去,都无济于事,反而吓得逃窜而出。而这间屋子是老公爵和老老公爵留下来的,不能卖掉,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普利莫一看见有赏金,二话不说就去揭了榜。
那天,他那了钱回来后,买了很多的酒。他把它们一瓶一瓶地灌下肚子。他的眼睛通红,一直在喘着粗气,最后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声音沙哑而可怕。最后已经成为了干号。大约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普利莫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迷茫和恐惧。
然后“砰”的一声,门突然被踢开来,进来两个大汉,他们看见了我,把我抱了出去。
普利莫追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马车。
我被关进一个笼子里,放进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妇,她的眼睛冰冷而木然。
她对那两个壮汉说,“走吧。”没有向普利莫看上一眼。
普利莫忽然沙哑地叫了一声,“布蓝达!”
那少妇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木然。
马车很快地离开了那里。
在街角转弯的地方,我猛地听见了普利莫的吼叫,就像个负伤的野兽,“布蓝达,你回来!你回来啊!”
那少妇叫停了马车,然后对那两个人说了什么。那两个人点点头,飞快的离开。
她静静的坐在车里,时不时看向我。每当她看向我时,我的心都会被她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残忍而惊跳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号叫,那是普利莫的声音。
然后,那两个人回来了。
他们朝那少妇点点头,其中一个说,“他临走的时候说,他永远不会怪你。叫你快乐些。”
少妇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说,“走。”
然后他们驾着马车飞快地离开。
我心下黯然,可怜的普利莫。
他死在朝思暮想的人的手里,而那个人是这么的无情地背叛了他,而且还亲口下指令杀了他。普利莫死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应该是撕心裂肺的痛吧。他知道自己关不住她,但仍希望她快乐。
这也许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爱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卡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