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以后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明显不如以前那么美好、和谐了。她偶尔会找一些借口推托两人的约会，这让我觉得她已经是在勉强维持着和我的关系。我认定她的心里有了别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她，也许问了她只会加速我们感情的破裂。我觉得特别迷茫和无助，象一个丢了家门钥匙的孩子，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任凭一种凄楚悲怆的味道在胸中弥漫。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我的整个世界变得特别空虚。就好像从时空行进的正常秩序中游离出来了一样，大堆空闲的时间，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渡过。

　　为了忘记烦恼，排遣寂寞，我不停地去音像店里租影碟来看。看着电影里的一出出爱情悲剧，都好像在被某种共同的宿命所笼罩着，难道真正纯真美好的爱情就注定要走向幻灭？我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现实，我一定要找出能够改变这悲惨命运的办法。

　　在看一部很有味道的美国电影《不道德的交易》时，里面的一句话好像给了我一点启迪

　　“如果你真的爱某个东西，就让它自由。当这个东西再次出现时，它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我决心在她对我的感情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做一件冒险的事，也许这是唯一可以重新得回她的方法。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把她约了出来，向她提出分手。

　　我故意挑了一个下雨的天气，想加重她心里分离的伤感，也许这样可以让她以后更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当时的气氛果然和我期盼的一样，一切显得阴郁和凄迷。我们坐在一个昏暗的小咖啡馆里，咖啡馆里没有开灯，我面朝里背对着窗户坐着，这样可以使她无法看清我的表情。

　　见到她时，她仍呆着一贯的淡漠和沉静。

　　我用一种平静而冷酷的语气对她说：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已经觉得不快乐了，我们分手算了。”

　　听完我的话后，她低下头去半天没有抬起来。我看到几颗泪珠跌落在桌上，莹莹闪闪的扩散开来。

　　我心里一阵绞痛，真想立刻过去把她拥在怀里用嘴吻去那一朵朵泪花。

　　但我知道自己决不能这么做，既然决定好了，就要按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一刻的软弱只会把一切都搞砸。我把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她没有接，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一包纸巾擦干了眼睛。

　　在幽暗的光线下，那双哭红的泪眼是那样得妩媚动人。

　　我们静默着坐了一会儿，听着咖啡馆里哀怨的布鲁斯音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彼此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我感觉到了她最后说话时，又带着轻微的哽咽。离开时我对她说要最后一次送她回家，她也拒绝了。

　　她对我们分手竟然没有提出丝毫的反对或者质疑，这让我多少有些失望。但同时，她表露出的悲痛又让我心里燃起很大希望。只要我们曾经拥有真爱，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我的生活开始有条理起来，心情也渐渐平静，只是在空闲的时候，寂寞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对她的想念也是与日无减。我始终告诫自己坚持住不要先去找她，一个坚定的信念伫于心头，就是不管多么久远的期待，她一定会回来的，那时我们历经考验的感情一定坚不可摧，绝对没有什么东西再能把我们分开。我就用这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和期待抵抗着对她的思念和渴盼。

　　我有时实在忍不住，会在她们放学的时间的跑到她们学校那里，坐在校门口的面馆里，隔着玻璃窗盯着学校大门，等待她的出现。每到他们放学时，在潮水般涌出的人群中，我总是一眼就能找到她熟悉的身影。我真害怕某一天会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所幸她还是一直独来独往，带着一种令我永远心驰神往的，超脱尘世的淡雅。她脸上的表情好像更加的冰冷沉静，一点都看不到在被过去的事情缠绕着的迹象。

　　（八）

　　半年后我终于等到了她的声音，那时我已经快毕业了，还有最后两个月的学生时代，我没有心情为找工作做太多的努力，随便签了一家很一般的单位，等着去上班。

　　仍然是一个阴雨的天气，她打电话给我说有话想和我说。

　　我象是得到赦令书的囚犯，激动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决定要送她鲜花，跑到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玫瑰，让花店的人精心装扮了一番。我提前来到我们约好见面的咖啡馆，把花寄放在吧台里面，想等到我们言归于好后，再叫服务小姐拿上来放在她面前。到时会是何等的温馨和浪漫？

　　她这天的装扮很不同，穿着一件露肩的上衣和一条窄裙，头发剪短了一些，拢在耳后，带着一股成熟的美丽和风韵。以前我从没有看到她如此打扮过，一时有种惊艳的感觉。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第一句话，让我一下跌进了冰窖里。

　　“我要去国外了，明天就走。所有的事都办好了。”

　　“我一直在犹豫，走以前到底要不要跟你说一声，最后还是决定再见你一面，不然我可能心里永远都会难受的。”

　　她的话像一把寒冰般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我原本充满温情和欢悦的心脏，切碎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和期待。我觉得自己此刻虚弱的像一个婴儿，无力的问她：

　　“去哪儿？”

　　“新西兰。”

　　“去干吗？”

　　“外公帮我办了移民，以后我们全家都要过去。”

　　“我们以后还会联系吗？”

　　“在一个地方时都不怎么联系，离那么远也不会有太大必要了。在那边的地址什么的还都不太确定，将来如果有必要我会联系你的。”

　　“······”

　　“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吗，自从从台湾回来后，我感到一切都和离开以前不一样了，我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故乡的感觉了，一切都变的无法让人觉得亲切，在那时我就知道了一切东西都是会变的，这世上没有可以永远留住的东西，不管你有多么难以割舍。所以我们后来的结果并不让我觉得非常难以接受，美好的东西经历过就已经足够了，记忆也许才是最永恒的。”

　　我被她这些话惊呆了，以前从没想到她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对她的感觉忽然陌生了许多，我似乎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其实，第一次和你争吵后，我就感觉到了，咱俩的性格确实有很多不融洽的地方，而且谁都不可能让对方改变。”她又说到。

　　她的话让我根本无从辩驳或是疑问，憋在心底的很多话也全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的嘲笑自己的愚蠢。

　　临走时，她送了我一块手表。对我说：

　　“也许是时间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但它也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曾经那么幸福的相处在一起。我真希望有一天我们在时间面前都能够从容不迫的，把握住自己拥有的东西。”

　　我头脑中一片茫然，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了。

　　她离开了，我带着她送我的手表，淋着雨向学校里走去。在雨中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心象是落入了大海，在汹涌的波涛中无望的翻腾着。

　　（九）

　　后来，我一直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两年以来，那段回忆一直占据了我心灵中最坚固的一块地方，刻骨铭心！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在回忆中是那样的眩目，尽管时间的流逝将一些细节慢慢变的模糊，但与现时暗淡的日子相比，却更显得无比的闪亮。有时甚至让我感觉那就象是一段美丽的传说，不可能曾经真的发生过。我开始越来越喜欢睡觉，因为她常在梦里回到我的身边，怀抱琵琶，优雅的弹奏着；时而依偎在我怀里，彼此倾谈着对生活的感受和心中美丽的梦幻。

　　我常常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将我们一步步引向分离的每一次不悦，到底我在哪个关键的地方做错了？如果当时做对了，是不是就有弥补的可能？我知道这是不会有答案的。也许错误并不是当初做了些什么，仅仅就是处在当时那个情境中的两个人。如果再来一次，不管我怎么做，结果都会依然如故。

　　去年夏天我来到了一座海滨城市，见到了大海。

　　我发现一个人独自面对大海，是最孤独的时候。

　　我长久的伫立在沙滩上，凝视着和天空一样广阔的大海。我觉得它无比的深邃、无比的诡秘，好像蕴藏着无限的热情，又好像冷酷得胜过冰山。

　　那天夜里，我带着一桶鲜红的玫瑰，来到海边。我抱着玫瑰，慢慢向大海中走去，深夜的海水有点彻骨的冰冷，海浪象凉滑的绸缎，拂掠着我的皮肤。我走到深及胸口的地方，把花桶放在海面上，向远处推去。正逢海水退潮的时候，一桶鲜花晃悠着向海中央漂去，桶是木的，一浪一浪翻卷过来的海水并没有把它打沉，只在花瓣上留下点点滴滴的水珠，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下显得万分旖旎。

　　望着远去的玫瑰花，我默默地重新体味着那曾经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吴玉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