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坐公共汽车了，很久没有那种被人拥挤的感觉了。站在车厢里，前前后后都被挤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是情人节。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只能嗅着空气中的巧克力香，观望车窗外的玫瑰花。

　　车子在颠簸中停下，又开动。有人在车站树下长吻。视线不自觉地转动——渴望爱情的小丫头！妈一定会这么说。妈是最了解我的人，她这么说，定是不会错的。

　　车子在N次停下后，车厢中出现了一对老夫妇。是的，他们很老，以至于头发都雪白如霜，而老头的头顶上已然稀稀落落地搭着几缕所剩无几的白色。挂着水珠——车窗外飘着雨丝。他们的衣服十分干净，只是有点儿湿。

　　他与她在人群的挤压下有些站立不稳，但却也不可能跌倒——前后的人都互相支撑着，于是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站着。

　　我看见，他与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不，是他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他的宽大的手，尽管有些颤抖。有人挤到了他们的中间，有人从他们的中间挤了过去。但我始终看见，那儿，有两只手紧紧地连接着，他和她的。

　　他们站了很久。而我也不知为何一直被他们吸引着，从刚才到现在，很久了。

　　她显然是累了，原本抓在头顶的扶杆上的手放了下来，想去握座位上的扶手，却早被许都的手占据了。她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犹豫了一下，又握回了头顶的扶手。

　　他看见了，想四周费力的转头望望，除了人，还是人。站着的，木然站着；坐着的，木然坐着。有男人和女人，相拥而立。他转过头，对她笑笑，很宽厚的笑，使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她也笑了，很善解的笑，使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没有人理会他们。

　　人们似乎被玫瑰与巧克力的香浸醉了。情人在欢庆，这是他们的节日；而没有情人的人，诸如我之流，也呼吸着这空气中的甜香。

　　我看见老头与他的妻快到站了。他们开始向车门挤去。

　　人墙挡在他们前面。

　　老头用力地挤着。他并不高大，力量也不大，因为人们并没有因为他的推挤而动摇许多，也没有任何厌恶的表情。老头很慢很慢的向门口靠近，右肩顶着前面的人墙，左手死死的拽着他的妻。

　　我看不见窗外的玫瑰了。我也嗅不到巧克力的香了，我只看见两只手，在人们的拥挤下越来越有被分开的危险的手，他的，和她的。然而，他们依然很费力的接在一起。对于她，似乎哪怕只有一根指头触着他，她便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跟他离开人群。

　　她是如此信任他；而他，则为着那分信任，奋力地向外挤着，挤着。

　　没有人为他让路，没有人注意到那两只连接着的手。

　　他们终于下车了。他似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细雨中，她挽着他，两个人，蹒跚地，极慢地，小时在雨中。

　　有卖花女在叫卖着玫瑰。

　　有情人在车站的树后长吻。

　　我只是望着那两个一点一点消失的背影。

　　今天是情人节。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快乐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