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像机舱外的白云一样，飘飘渺渺的。

　　岚悄悄地问，“紧张吗？”我笑笑，不置可否。

　　靠窗是一位同行的老妈妈，我帮她递过饮料，老妈妈问，“来过吗？”

　　“没有，”我说“听说那儿的海很蓝”。是否像窗外的天一样蓝呢？

　　岚问，“喜欢海还是喜欢山？”

　　“山”，我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神情恍惚，忙回过神来。

　　“喜欢张家界？”岚又问

　　“是”。我突然感觉自己口拙舌笨，平时我会为自己所好平添许多溢美之词，可今天就是一言不想发。“我闭会眼，”我对她笑了笑。

　　张家界？

　　想起寄给你的那张贺卡：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与你共白发？

　　一丝苦笑在心底升起。

　　不，此刻，不该再让无奈左右情绪，海风中，你在等着我！

　　岚却睡着了。

　　我对自己说，与你相遇是缘。但这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这份爱在自己心中有了存在的理由。

　　人们常说，有缘无份。

　　一切都是偶然，但这偶然却酿就了你我今日的必然。

　　那天，你在倾诉苦衷时，我想起了那首歌，却忘记了歌词。无巧不巧的是，就在那天下午，无聊看报时，娱乐版上正好有那首歌。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

　　……..再怎么心如钢铁成绕指柔……..

　　送给你后，这首歌成了我心中永久的旋律。曾有多少次，驻足在音像店外，当那熟悉音乐响起时，心随之而飘荡。

　　多少个夜里，思念随着悠悠的乐声，在漆黑而静谧的夜空飘飞。

　　心底的呼唤，你是否在梦中听见？

　　但，今天，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终于能像鸟儿一样，飞到你的身边。

　　“到了”，飞机开始降落时，我推醒了岚。

　　“真快，我睡着了，你呢？”她开始梳理头发。

　　“眯了一会”。

　　“他让咱俩一下机就给电话”，岚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

　　“再说吧”，我淡淡地。不禁为自己能保持平静而吃惊，感觉自己的微笑依旧很从容。

　　飞机在轰鸣中降落，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城市，我爱这座城市，因为有你。

　　头似乎有点晕。

　　（二）

　　天是亮蓝色的，洗过一样。

　　机场很漂亮，团友们在啧啧称赞。目光掠过，只依稀记得左侧墙上的浮雕略使我集中了一下注意力，脑中闪过一丝疑问，不知是木雕还是石雕？但现在已无法让自己去仔细观察认真琢磨。

　　我将自己沉浸在这似乎是很熟悉的空气中，分明地感觉到这其间有你的气息。深深吸一口，你真切地存在于我的身边了。能与你共一片天空，能与你同吸一样的空气，是我前世五百年的守候。这里的一切都有你的痕迹，这是你的城市，你的机场，你曾在这里行走，我目光扫过的一切，你也曾轻轻地环视，我所看到的，都是你最熟悉的，今天，我与你共有了这里的所有。

　　随着嘈杂纷乱的人流前行，没有人留意到我的沉默。真希望是自己一个人，可以纵情品味和享受此刻的感受。我必须要将这感受深深地植入心底，未来的岁月，是否能再踏足于此，我没有丝毫的信心与保证，也许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我知道，留住这片记忆，是给自己留住了最沉重的思念。但有人说过，如果爱你是一份罪，我愿犯下这桩弥天大罪。

　　“打不打电话？”岚碰了碰我，将我从无际的思绪中拉回来，感觉自己似乎从麻木中苏醒了一般。

　　“到酒店再打吧。”我说。我知道你在焦急地等待，我又何尝不想马上听到你的声音。多少个日日夜夜都等过了，难道等不了这一个钟点了吗？

　　入住到酒店，我吁了一口气。能保持如常的笑意，镇定的心态，实在太累。岚开始抱怨房间的狭小，觉得一切都不如意。

　　拔通了你的电话，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

　　“我们到了”，我说，轻轻的，温柔一如往昔，用平静的声音努力掩饰着心内冲荡的喜悦。

　　“怎么安排？”你问，我感觉到了你压抑着的某种情绪。

　　“中午吃完饭，我俩休息一下，下午不随团出去了”。这是刚才和岚商量好的。

　　“到时我过来”，你说。

　　“好”，我无声地笑了笑。

　　饭后，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她也一样。

　　“你能认出他来吧？”岚问“他说你见过他的照片。”

　　“我不知道。他发过照片给我，是他一家三口的。”我说，心似乎在往下沉“小宝宝非常可爱，他老婆很漂亮。”

　　“该给我也看看啊”她说

　　“早就删了”但我永远忘不了那张照片，无法从脑中删除。那一夜，无眠而泣，直到天明。

　　“只要你记得他的样子就行”

　　岚并不知道，我有你的照片。你的样子早就深入脑海。接到你寄来这两张照片时，我怔怔地看着，这是你吗？和我想像中的你似乎完全不同，让我无法将你放在脑中。细细地观察，寻找你声音与形象的共通点。让照片上清晰而准确的形象代替脑海中虚拟的概念。照片放到了办公台上，抬眼就能看到。你伴随着思念，札根于心底。我开始随身携带那张近照，感觉你相伴左右。

　　今天，你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睡不着，我有点紧张”岚说“你呢？”

　　“我也是”，我说。你同时认识我们俩，但我用心太真，用情太深。在你们的嘻笑怒骂中，与你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三）

　　“睡不着就起来吧”她说：“你叫他来吧”。

　　团友们都走了，我俩起来梳洗。看着岚精心地描眉绣目，心里竟隐隐地升起了一丝忧虑，你不会因为她的精致与风韵而忽视我的存在吧？

　　洗澡时，我摘下颈上的项链。这是情人节礼物，你说，想亲自为我戴上。我知道，今天你一定会注意到它的。

　　那是个令人忧郁的情人节。细雨纷飞，风冷冷地吹过。我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花市上，到处都是喜笑的人，到处都是缤纷鲜艳的花。可我却魂不守舍，神离于外。为了你的嘱托，我为自己寻找十九朵红玫瑰。当和蔼的卖主将娇艳欲滴绽放如怒的玫瑰递给我时，他和善地笑了笑。我回报他微微一笑，玫瑰的芬芳弥散在我的怀中，我用唇轻轻地碰了一下花瓣，感觉你遥远而温柔的关怀。为了这十九朵玫瑰，我特意买了一只美丽的玻璃樽。放在床边的梳妆台上，淡淡的清香浓浓的情怀苦苦的思恋伴着清泪渡过了浪漫凄清的情人节。在玫瑰凋零之际，我收到了你寄来的这条项链。雅致的幼链配着泪珠似的坠儿，我将吻落在上面，静静地体味磨擦在唇间的金属感，冰凉中有你的唇的气息。从此，没让它离开过颈边。

　　选择这条裙子，是为了让你能看到颈上的项链。不知自己是否得体，不会让你失望。你来电话说已在楼下大堂相候，我的怯意上升到了极点，心开始颤抖。我手足无措，她也手忙脚乱。紧张使我的笑容变得僵硬，定定心，破釜沉舟一般：“走吧”！

　　不敢坐电梯，怕门一开那种迅速直面你的尴尬。下楼梯，跟在她后面，步履犹疑。上战场的士兵都没有我今天的胆怯。你出现在楼梯口，顿时觉得脑中闪电一般轰鸣。与岚相挽而行，像攀着救命草，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侧头问我：“是他吗？”

　　但我竟然不敢确认，上天知道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啊。“我不知道”感觉自己的口气居然有点绝望的味道。不断在心中判断，是你吗？是你吗？

　　岚疑惑地悄悄又问：“你不是见过照片吗？”

　　“可是。。。我真不知道啊，应该是吧”。

　　但肯定是你，你在随意地和我们说着话，淡定如老友一般，好像我们隔三岔五总在一起。我赶快戴上墨镜，不是为遮阳，是为能在掩护下仔细看你。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你走在我的前面，你的身形，你的走姿，完完全全展露在我眼中。可我确实不认识你！你像外星人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法接受。这怎会是你？我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更无法让自己适应这一切。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是你，至少声音是一样的，这是唯一带给我亲切感的因素。出租车上，说天气，谈城市，紧张的气氛开始得到缓冲。

　　来到山下，你说，今天下午请假专门陪你们俩个。

　　“几陪啊？”岚随口就开玩笑。我被她吓了一跳，掐了一下她：“别胡说啊”。偷望你一眼，好在你没听见，否则会窘死我的。对岚而言是玩笑，可对你我也许就不会那么简单了，至少是心照不宣的。

　　岚的紧张情绪已缓解了，和你随意地说着话。树荫下的青石板山路，响着清脆的脚步声。缓缓地行进中，有了许许凉风。怕你注视来的目光，我尽量让自己走在你的身后。山色山景早已抛至脑后，只有你的声音在耳边冲荡。

　　（四）

　　山腰的茶居，虽然简陋，但凉风习习，满眼苍翠，静坐品茶，却也怡然自得。坐下来后，觉得心好似定了一点，但始终无法使自己从困窘中解脱出来，怎样都不敢正视你的眼睛，不知到底在怕什么？便对自己有了微微的恼意。

　　早已忘记说了些什么，也许当时根本就没有用心于聊天。心始终如你身后山间飘浮的云气，游离不定。回过神来，看见的是你斟茶的手，柔和温润，给我一种细致的感觉，清晰地留在脑中。目光追随着你游动的手，并没有细细地品茶，便没有了茶的记忆。但，喜欢你的手。

　　下山时，岚去取遗落在茶居的伞，你去洗手间，很自然地将黑色的手袋交给我，当时只觉得脑中嗡地一片空白，虽然你一句话也没说，可这一递一接让我感觉到了早已有的默契与信任，那是非一般的关系，是只有你我才懂得的感觉。抱着你的包坐在树荫下的石凳，紧张地微微发抖，真怕你先回来，怕与你的单独相处，不知怎样和你相对，不知该说什么话。如果真的是你先回来，我会躲开的。好在，岚先到，我轻吁了一口气。

　　相伴而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总是在我身前身后。路似乎很长，阳光一样的明媚。我开始融入了你的环境。你该是刻意走在我这一侧的，在行走的不经意中，轻轻的碰撞，迅速的分开，每一次都让我心头如鹿撞，半天无法平静。你和我说话，就脸红心跳，思维停顿，无法回答你。有时真为自己难堪。但当你偶尔走到她那一侧，便觉得有了微微的醋意。

　　海边，你讲述着久远的故事、人物和风情。湛蓝的海水，美丽的小岛,笑语盈盈的行人将城市渲染得活力充沛。真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这里。今天，能与你相聚，在这美丽的海滨，我已是幸福的了。这幸福得来是何等的不易,但又是何等地出其不意。久久的思念与苦盼，倾尽了多少眼泪，写下了多少无奈。怎么都想不到，会有集体出游于此地的机会。当岚那一日兴冲冲地来告诉我时，我一下子怔住了，以为她在骗我。但她开心的表情不由我不信，震惊与大喜过望让我坐立不安。当真是我的乞求感动了上苍吗？！几经波折，如你所说，好事多磨，我们为你成行了。

　　晚饭前，酒店的包厢里，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心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渴望，真想与你相依而坐，这一刻，岚的存在让我有苦难言，无可奈何。如果她不在，多好。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惭愧，没有她的相伴我是无法见到你的，但她的相伴却使你我倍受折磨。上了酒之后，气氛开始轻松活跃了，沉闷与紧张渐渐消失了。当我开始有了丝丝酒意时，才敢大胆地看你两眼。酒使我逐渐放松了自己。愉快的谈笑中，你总是关注着我，怕我喝多，你的体贴让我有了微醉的感觉，体验到了什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幸福的波澜在心中荡漾，笑意渐深。酒在传递，醉语朦胧。酒意使她渐入佳境，笑语如珠。当她离席去洗手间时，与你的单独相处使我顿时再次陷入了紧张中。我不知为什么单独对你就会使脑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无所适从。气氛一下又变得尴尬与不安。你伸出手来，我没有任何思考，就将手放在你手中，轻轻地一碰，不曾相握，她便推门而入。那相碰的一瞬便如千年，却不到一秒，迅即地分开，无法言述的恨意和痛感让人欲哭无泪。天意弄人！

　　酒后，已是霓虹闪烁了。城市的夜是华丽而躁动的。再次来到海边，醉意中，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以往的趣事，我并没有很用心地去听，只是沉浸在茫茫然的思绪中。

　　静静地躺在暗夜里，想，你可好吗？

　　明天，我就回去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云中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