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这样做，我也正在这样做着。做完以后，我就再也不回来了。即使等不到叶子。

　　（－）

　　我叫石言，属于那种神经质的男人，表面上开朗活泼，阳光气很足，内心里阴暗复杂，气量狭小，自私偏执。

　　我的生活很糟糕，像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充斥着烦恼和忧伤，朋友很少，或者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爱过我的几个女孩子先后离开了我，我对此无动于衷。

　　我用酒精麻醉自己，抽烟很多，很勐，并且混到了网上，没日没夜，打发时光。

　　我做事情从来没有计划，不管是具体的生活琐事，还是对遥远的未来，我都感到厌烦，用苏祁的话来说：我像猪一样活着，在泥塘里打磙，肮脏的找不到下刀子的地方。

　　我喜欢这种生活，也厌倦这种生活

　　（二）

　　我做事情没有计划，写这篇文章也是这样，我没有构思，不知道情节怎麽发展，人物除了我和苏祁就想不出来还有谁值得一写，我不会写作，但是我无事可做。

　　于是，我就开始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偷偷的幻想能一炮打响，以后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卖字挣钱，不看谁的脸色，特别是苏祁的脸色。这想法让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但这是我的风格。

　　我抱着脑袋苦苦的想了一夜，除了这些无聊的东西再也想不出来写什麽，我就后悔了，抽了快两盒烟之后，不断的咳嗽，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上，像这个新的黎明堵在我的生活前方，吐不出来让我难受。

　　我一边咳嗽一边接着苏祁的电话，这王八蛋声色俱厉的催促我上班了，可我想睡觉。

　　（三）

　　春天来了，可是依然很冷，在早晨沁骨的春寒里，我蜷缩着前行。

　　苏祁是我的老闆，除了听他的话好好上班，我别无选择。自从我满怀热情的走出了大学校门，就被他安排在他负责的办事处里听差，像一条狗一样捱到了３０岁，默默无闻，无所建树。

　　也许只有两条路可以躲开苏祁，让他在我的生命里永远的磙蛋，或者我离开办事处，或者他离开，显然我都做不到。

　　因爲，命中注定，我会是一条被他驱使的狗。所以，我不挣扎。

　　基于以上的分析，既是我疲惫的快要死了，即使春天的早晨冻得我看着擦肩而过的女孩子们都激不起什麽欲望，我还是走在上班的路上了

　　（四）

　　办事处坐落在城乡结合部的一栋居民楼里，三室一厅一卫，还有厨房及其他，这里是苏祁的天地，他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在这里和他的朋友喝酒打牌，和他的女人做爱，在这里对着我发号施令。

　　我讨厌这破旧灰暗的四层楼房，讨厌走在楼道里发出空寂的回音，讨厌开门时钥匙叮噹作响，更讨厌苏祁光着肥硕的屁股坐在马桶上骂我。

　　“你他妈怎麽这麽慢啊！”

　　卫生间的门半敞着，苏祁一边抽烟一边使劲，表情极其痛苦。

　　自从去年他的痔疮开始第一次发作，每次看着他大便都是我非常愉快的享受，仿佛那痔疮是我偷偷拷贝到他身体里的一种病毒，看着他的痛苦，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对不起啊，苏哥，今儿什麽活？您吩咐”

　　我惭愧的语言压制着内心的喜悦。

　　（五）

　　我是真困，很快就睡着了，在开往Ｂ城的长途车上。

　　我梦见了苏月，梦见她穿着黑色的性感内衣坐在我的腿上磕瓜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娘们之间的那些破事。我认真的抚摩着她，像玩拼图游戏一样认真投入，她会适时地发出两声低吟配合我。在车子的颠簸中，这种感觉更真切，温暖旖旎，被下车的人惊醒的时候，我发现我有点勃起。

　　我知道，我在想她

　　我在想她。

　　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让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或者离开这个世界，我可以推託的唯一藉口就是苏月，我不想写她，我不想让她做主角，我生活中的主角只能是我，但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在我东飘西荡的生活中显得越来越重要了。

　　我走的时候没给苏月说，我讨厌在早上和她说话，除非她在我的身旁。

　　我猜想她一定散乱着头髮慵懒的斜靠在床上看电视，不刷牙就迫不及待的嗑瓜子，发间留着那个男人清晰的指纹，也许脸上还有那个男人的口水。

　　“他妈的，噁心！”

　　走在Ｂ城的街道上，我失声骂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充满了彻夜未眠的沙哑，周围的行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我现在不想她了，我挺起胸向前走去

　　（六）

　　我不喜欢老马，但我信任他。老马有点胖，谨小慎微但贪杯好色，混到五十多岁，当了个小有实权的科长，含着眼泪等待退休。

　　我喜欢老马，是因爲他老了，纵然贪婪异常，还没有到完全无良的地步，和他做起生意来，只要能把礼送进去，就一定能把钱挣回来，从这一点上看，失败的经验告诉我，年轻一代更黑更毒寡廉鲜耻。

　　和老马从歌厅出来的时候，我们都醉了．但还是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零零星星的雪花飘了下来，不一会儿，手脚就都冻的冰凉了．

　　Ｂ城的夜晚不好玩．这是最繁华的街道上，刚到午夜已经没有门脸闪烁霓虹，计程车也出奇的少．我裹紧身上的单衣，像贴到了一块寒冰上，痛苦的哆嗦着．

　　“马叔，今天没法玩了，我送你回家吧”

　　老马家在一个黑暗的胡同里，巷子很深，没有路灯。却有一家茶屋的招牌孤零零的照耀着坑洼不平的路面，我笑了，我想这样的茶屋一定是专门爲老马开的。

　　我走进去要了杯咖啡，找店里的马仔借了件军大衣把自己包裹起来，打开电视胡乱的换着频道。脑子里想着天气的事情。

　　转眼就变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阳光还相当的好，黑夜的来临也带来了大风和雨夹雪，于是我就冷了，因爲我只有单衣。我在这个世界上默默无闻，但是我知道如何去分辨真理和谎言。比如说锦上添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而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对于真理的明戏让我痛不欲生

　　（七）

　　热乎乎的咖啡上来了，还上来了热唿唿的女人。当然都不会免费。

　　乡下的妹子粗鄙不堪，但我还是很认真的在他的眉宇之间找到了一丝清秀，这样就好了，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她留下来。我只是需要人陪伴，在这个冷冰冰的夜里。

　　苏月在干什麽？这个鬼魅一样的女人！

　　酒精还在起着作用，一边和乡下妹子胡扯着，一边有沈沈的睡意袭来，在这个陌生的姑娘的大腿上，我渐渐的睡去了．梦里面依然是苏祁和苏月兄妹的世界，

　　他们坐在点蜡烛的房间里审讯，在跳跃的烛光里，苏祁拿报纸卷做了一个纸棒，面色狰狞的敲着我的脑袋，苏月流露出哀怨．这一切仿佛不在人间．

　　：”你爱不爱我”

　　，苏月幽幽的问．

　　“不爱！”

　　“真的不爱？”

　　“不爱！”

　　“那你去死！”

　　我谁也不爱，这样的世界上，想死有更好的理由，我可以去就落水的儿童，可以吸毒过量，可以在蹦级的时候悄悄松开锁扣，甚至可以精尽人亡死在苏月的裸体上，但我不用爱情，绝对不用！

　　我总是生活在梦里，黑色的梦，白色的梦，五顔六色绚烂的梦，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八）

　　城市的早上肮脏而冷清，街道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在地面上散佈，在树枝上悬挂，空气中飘浮。我带着纵欲过度的双眼混迹其中，被逐渐多起来的人湮没。

　　在这个城市之中，我也是个垃圾。

　　在我的心中，这个城市也是垃圾。

　　我在四月的某一个早上漫无目的的流浪在大西北一个肮脏陌生的城市，像纸屑、烂塑胶袋和枯树叶一样被风吹过来吹过去，麻木不仁而潇洒惬意。我的生活很好

　　我不企盼奇迹或者浪漫的艳遇出现，我只是想太阳应该在热烈一些，帮我抵挡寒风的侵袭。想苏月能打一个电话过来，告诉我遥远的地方桃花开了，树枝在悄悄地抽芽，或是什麽关于季节变化的消息。

　　买了张报纸，上面充斥着官僚、生意经、兇杀和性病广告，他只配作在我的屁股底下保持我裤子的洁净。就这样，我准备在街心的花园里发呆到午饭的时间。透过围栏看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想象他们的生活是怎麽样的。

　　我一直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生活，我和这个世界不太熟。

　　（九）

　　Ｂ城住着一个网名叫紫荆的女人，她说过她爱我。并且在网上不厌其烦的询问我的爱情，我不止一次的这样告诉她：“我把我的爱弄丢了，我知道他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但是寻找的路程太长太艰难，我没有信心。我宁愿就这样错过，也不愿意受苦以后仍然会错过。”

　　这样的回答很笨拙，好像是套用了那部电影的臺词，但是她喜欢。

　　所以，她也总是这样回答：“我等你来找我”

　　由于和老马的业务关系，我来过很多次Ｂ城，但一直没有去找她。

　　我拨通了紫荆的电话，我说：

　　“我在Ｂ城，我想知道你怎麽生活”

　　“我一直在等你”

　　“下次吧”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会怨恨你”她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算了，就当我拨错了号码”

　　我痛恨女人哭泣，女人的眼泪会做戏。

　　（十）

　　我伤害了一个爱我的无辜女人，因爲我怨恨苏月。

　　坐在街心花园的那个早上我一直都在后悔，也许我应该在这个叫做紫荆的女人的温暖怀抱里度过那个寒冷的春夜，因爲她拥有紫荆那样浪漫的名字，而乡下妹子只有一个叫做或许春桃翠花或许其他的和她一样土得掉渣的名字。

　　然而在回去的时候，偶尔从车窗望出去，有一片油菜花泛起微黄，我眼睛一亮，想起十年前我去四川实习的时候，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在列车的两侧铺开，没有尽头似地铺向远方，仿佛要将我融化在广袤的原野里，我沈醉在回忆中，心里轻松极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