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是个可爱的老头儿,他在晚饭后前来为我补数学。
其间喝茶,抽烟,偷空看我的武侠小说。
我在一边羞愧又惊慌的对着一张白纸发愁不已。而他终于伸过头来:
“还没做出来?”老头子宽容的笑一笑开始讲解。
高考马上到来,我依然不知好歹不紧不慢,没治了。
我还是在高考前炒掉这个可爱的老头,不忍心看他为了一个笨蛋操心不已。
不爱数学,不是不爱他,我是很愿意一个可爱老头在我身边抽烟喝茶,边抠鼻孔边看金庸的。
他会露出一派孩童的天真笑容,被情节感染。
我想谢谢他就忘了说。
数学依然很差,但还是上了大学,一直不敢去见他,一直为着自己的坏成绩后悔不已。
没曾想这样已是永诀,老头在一个夏日突然离去,告诉过他不要抽那么多烟的。
他还是没听。
我不上任何晚自习是为了去医院看我妈,我看她茫然的双眼,张着嘴发出简单的音节;我看我爸的一双红眼,床下有一箱“康师傅”,他就吃这个。
我很骄傲,有这样的父亲。
但我还是担心,怕见不到我妈最后一面,这是我一直的心结。
我不怕离别,只是害怕萃不及防。
我只有住在725所,老妹的家,我告诉我的姥姥,她的女儿女婿一起出差一个月。麻烦她我住在这里。
我在我妈住院的第3天告诉老妹真相,因为我觉的她应该知道,无所顾忌。
她问;那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答案,只好去一言不发去上学。
没有觉的是件很大的事情,只是英文老师叫我不要以此事做借口不写作业。
我写了,只是没带,她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谁都知道我即将降级,算做破罐子破摔。
冬天,我妈开始认人,我带我妹去看她。
进了门,一团雾气迷蒙了眼镜,老妹喊热,伸手解了扣子。
我妈眼神喜悦,她认出了老妹,我也拼命的凑过头去,却发现我妈仍然茫然一片,大概是看太多,以为是医院看护。
老妹终于被这热情的注视弄的极不自然,她开口:姑姑,我要走了。
我妈发出几个急促的单音,周围人开始忙着翻译,兵荒马乱的当儿我妈居然伸出手拽她的衣角,用她唯一能动的手笨拙的给老妹扣扣子。怎奈没劲儿,扣子不断的滑脱。
我飞快的冲上前“越俎代庖”——结果
一只愤怒的手打过来,抬头是我妈同样愤怒的眼神。
伸出的手再也缩不回来,尴尬的留在半空。
泪水憋了许久没有掉下来,干了像盐,蛰的眼眶生疼。
一路上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我的一切努力终究比不上她的一粒扣子?
天地间恍然失去意义,8点满街黄色的车灯,真想融化其中不再出来。
忘了我是倔强的孩子,自尊伤了许久才恢复元气,是以不敢再提耳边是姥姥声音,她要我练习使用那只破烂吸尘器。
那只破烂吸尘器,吸头坏掉没人修,只得拆下;长度不够,我跪下来;强度不够,再低下头弯下腰。
我撅着屁股拼命往犄角旮旯里钻,不放过地毯上任何的毛发,皮屑,渣滓,万年灰尘。
再站起来土头灰脸,瘫在沙发上不想说话。
我的活计干的好,10天半月的重来一回,厌烦的不愿呼吸。
就这样一直住下来了,没人赶我走,也没人问你的父母都哪里去了,我的衣食被照顾的很好,没话说。
我在另外的屋子学习至深夜,却要与老太太同床。老人家怕到点失眠早早睡去,我就在另一间
屋子吞云吐雾,心思恍惚。
老太太体重180磅,独卧一榻很是舒服,偏偏来了个臭脾气的丫头不讨人喜欢。
夏日炎热,回来便见老人家舒展于床铺中央,只得轻手轻脚移于沙发。
不知道是几点,空调在耳边轰轰作响,突然就冷的不行,那边老妹早已熄灯,她睡她的,也不再管我。
无人关心我是否一夜安睡?
再想到这里不是我的家,泪水就不争气的用上来。
唯一的一次流泪也是最后的一次,幸好没人见。
挣扎着去上课,世界明亮,金光万道,走在路上还要用手遮了眼。
路面鼓鼓,头痛欲裂。进班又见他与女生戏闹,班长催交作业,而我,双手空空。
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这里都不是我的世界,消失好了。消失好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vanes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