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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
2016-08-03 14:47:22 来源: 秋雁女性网
薄雾那是一轮白色的太阳,发着柔和的光。如中夜的月亮。风沙浮在半空。我的肩颈窝很深。水哗哗的在我的两肩响着。我溶在水的温柔里。抱住身
 

  薄雾

  那是一轮白色的太阳,发着柔和的光。如中夜的月亮。风沙浮在半空。

  我的肩颈窝很深。水哗哗的在我的两肩响着。我溶在水的温柔里。抱住身体,看着眼前的水珠浮上浮下,一切变的朦胧。我陷入摆不脱的宿命中。闭上眼睛,开始喃喃自语。

  我常常念起这刻水的温度,贴住了我,摆不动,我和水是一体的。这是幅悄然的画面。我笼在了薄雾里。内心激荡。但我不知道激荡的是什么,今天也不知道。

  我仔细的包好头发。缩进被子。泪水流可出来,没人抛弃我。我是这个样子。点点走近来,抱住了我。

  我去了北方的学校念书。大哥说北方有我们不知道的庄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我还是来了。这里的天永远灰色。我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河流,什么都没有。大哥错了,他不知道,在这里,如果死去,连轮回都没有。

  我老是拿错书。我只把自己放在教室。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做。妈妈想让我上一所大学,我上了,但无事可做。窗外是大风,是它们带来了风沙,遮掩了一切。

  我和大哥总会在天刚亮的时候上路,到处是灰蒙蒙。路旁是绿的麦和蚕豆,风很凉。你听不到别的声音,也不会有别的人。只有大哥走在我的前面,他伴着我。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能记下多少东西,也不知道记下的能保留多久。我只能不停的回顾,我怕,我怕失去了。就再也不说不清,说不清我想要的是什么了。我仿佛总是在过以前的生活,脑海里的没一个感觉都交叠着。没有界限,没有时间。

  我常常在校园里乱走,没有目的,或许只是想吹吹异地的风。无论何时,风对我来说都是冷的。可我总想在里面找到亲切,就好象我永远记得大哥相伴的那种亲切。渗透了我的肌肤。

  大学的课程安排得毫无道理。但我从不逃课。我总会在课上想到妈妈。我继承了她的一切,她的哀伤,她的忧郁。我们常常无缘无故的缄默,说不话来,大哥也一样,过分的思想让他未老先衰,眼睛里满是悲痛。我知道,他比我早到了几年,备受摧残。而我对此事毫无感知,以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认为这些就是我要经历的。我把忧郁当成我家固有的气质,但更或许是贫穷逼得我们说不出话来。我们想要的那么多,却一件也不属于我们,我们张不开口,妈妈孤身一人。

  学校的垂柳每年都发芽。那天早上,我在这些树下走着,一个男生赶了上来。对我说:“我知道你,你很美丽。”

  河里的水很清澈,绿绿的,有一种沁人的寒意。夏天热的时候,大哥就会带着我来这条河。妈妈这时也专门为我缝制一个塑料的泳衣,穿上它,我不怕沉进水里。大哥在河里游动着。妈妈在岸边鼓励。我迈了一步,忽然觉得无限温柔。我被什么东西包围起来了,我放声大笑着,叫着妈妈,叫着大哥。大哥游近来。用湿湿的手把我的脸擦过,对我说:“小妹,你很乖。”那是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很美丽,虽然我还不知道美丽究竟是什么,但它一定是情不自禁,大哥也不能例外!

  他做了自我介绍,一点也不紧张。他说他每天都看见我。一个人,从学校的这头走到那头。每次见我走过,都会心痛,就好象看见了被遗弃,一种说不尽的孤单。他说他不能见到这分孤单,谁的都不能见。他说人生来就应该是有伴的,一个人不应该忍受独行的沉重,而且谁都忍受不起,说到这里。他开始带着哭腔,他说:“我心痛了,关于孤独。我连说也会觉得疼痛。”我看着他。一点也不高,头发杂乱无章,完全的立着,两鬓也草立了毛发。我不自觉的想到荒凉。我想这就是一颗荒凉的头了,大概它也饱受了孤单。但我什么话也没说。他开始局促不安:“我在做什么呢?我说胡话了,我太激动了。很对不起,我要走了!”他鞠了一恭,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转过身,我叫住了他,对他说:“你很好。我知道你想说的,可我大多数的时候愿意独处,独处有他自身的好处。我也很喜欢。不过,你可以在第三次见我的说话来伴我走一段路,或许,你不会那么孤独。”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我的话,因为他没再回头,径直走了。

  我的童年发生了很多事,都和大哥有关。因为我只能记得有大哥在的童年,我遗落了其余。大哥很能吃,那时我觉得一个人要是装的下那么多东西,一定是个奇迹。我就这样把大哥当作我的奇迹,让他守在我的童年。但我始终不知道大哥想的什么,就好象我不知道他为何自杀一样——尽管他是那样的和我在一起。大哥的长发遮住了额头,遮过了面孔。我很奇怪。大哥告诉我,他不敢拿出真面目,因为里面有太多的羞愧,太多罪恶。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藏好,那样,心会好受一点。但我那时还是不能理解。后来,我看了大哥的日记,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罪恶和羞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如此相亲,因为我和大哥流着同样的血,一样的罪恶。

  薄雾(下)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尘土,干燥的天,让一切都肆无忌惮一步一步都是黑色淤积。桥不过是徒有虚名,和世间所有的都一样。点点就象一只雀,那么小,却一切齐备。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愿意靠近我的身体,她说,自己能从我的身上感染温柔。我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你看,水是温顺,可它能带走一切,你所知道的一切,你再也不可能把失去的捞回来。水,里面是深不可测的沟壑,多少人都填不满。而我也是水,和她一样邪恶,你终有一天会陷下去,尸骨无存。点点一点也不奇怪。

  他是个奇怪的人,不大说话,可总在你身边,仿佛真是为了履行某种诺言——伴一个孤单的身影,除此之外,更我其他。我对他说,咱们这样走着,很像一对恋人。他说他不需要恋人。只想和女生一起这样走走。有时带点欲望,有时不带。大多数的时候心里一片宁静,觉得自己有了一个伴,没被抛弃,感觉很好。他还说,漂亮女人的脸庞和身躯是造物完全的恩宠。和她们走在一起就是大幸福。自己一生都将乐此不疲。说完这些,他望着我,叫我不要误会。

  我想起了我的大哥,他很瘦。每天都会吻我。不管我是个小孩还是少女。他告诉我,他已经老了,不会在去爱了。一生只能爱妈妈和我了。他说自己永远在表达爱是笨拙不堪,只能用唇,因为只剩它还算是温存的。他没有选择。但他不敢吻妈妈。只好把这些都给我,我知道,大哥每次吻我时都会想到妈妈,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那场灾难,彼此无话了,只有通过我来表达爱。我想,这就是我家。

  我问过他的身世。他告诉我,关于那些事,忍受下去是种耻辱,说出口来也是一种耻辱。他至今都在思索处理它们的方式,一切都在混乱中。在那样的境地里。你只能看到自己。他叹了口气,说到,可现在,现在他想爱了,想爱我,很深很深的爱。但不要我把他当恋人。否则他会痛苦。他说他永远只会习惯去爱别人,他承担不来恋人,他会在恋人面前不一切都暴露无遗,他的思想,他的禁忌。他说他不敢想象这种恐惧。

  天暗了下来。我坐上他的单车,出了校门,走去更暗的郊区。我解下自己的外套,仔细的铺在这块地上,拉着他靠在我身旁。风很冷,我睡在我的衣服上。

  那是热的七月,大哥半夜醒来。听见父亲的鼾声,断断续续。妈妈坐在床上,看不清身影。有朦胧的吩咐传过来。大哥下楼去找医生。第二天,父亲的身旁堆满了冰块,来了很多人。第三天,父亲的鼻孔有血渗出,爸爸的妈妈,我的奶奶,拿着大哥为父亲拭血的手巾去了医院,第四天,大哥在那条路上一步一叩,把父亲引回了他的故乡,第五天,第六天……后来,再后来,律师,法院……我父亲的兄弟,我的伯父……再再后来,我母亲的兄弟,我和大哥的舅舅……再再再后来,我和大哥转学,妈妈和我们在一起。那时,大哥八岁,我两岁,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开始呻吟,不断的向他索要快感,我觉得自己在下沉。他的手灵巧无比,仿佛真的为爱而生,我体味到这一切,觉得很满足。我抱住他。听到了父亲的鼾声,时高时低,也高手到了他的肌肤,一切肉欲。我闭上眼睛,抓破了他的皮。

  所有的东西都是蓝的,光线也不例外。每天午睡后我见到的都是一幅蓝的景象。我认为自己从一种境界走向了另一种境界。他告诉我,这里没有星空。他定会把我带到他的故乡——一个四川的小镇,在那里,躺在草地上,能见到银河,见到北极星,还有一切美妙的东西。说这些的时候,他两眼满是欲望,我不拒绝他。

  点点在操场上一边跑一边叫着我的名字,我拉住了她,倒在地上。我告诉她,我有一个大哥,死了,自杀的,死在水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苍白的脸,很英俊。我吻过他的额头。他留给了我五本日记,每一本都是黑色的封皮。就好象大哥的眼睛,看着的时候会眩晕。我不了解里面有些什么。只有翻开,一页一页的翻开。那是我大哥的灵魂,现在我都了解了。但我没告诉点点,里面全是罪恶,无可宽恕的罪恶,就和我的一样。

  他说他一生的主题就是女人,他是一段一段的。而我是他现在的主题。他告诉我,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仿佛到了太空。四周是闪亮的球体,运转的行星,除此之外是一片黑,一片无知。他飘了起来,伸手触摸到的全是虚空,没有尽头。一切都消失了,我也消失了。睁大眼睛,只感觉到浩淼,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活在宇宙,真切的存在着。

  我以为大哥诗歌悲观的人。可他不是。他的路本就是那样,无法可解。他是沟壑,有太多交错的欲望,但都不可能实现,一件都不可能。他知道,我也知道。他看过的书我全看过,他流的血我现在还在流。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压榨妈妈,他的存在就是妈妈痛苦的根源。但或许他更清楚的知道,他不该爱上妈妈,爱上我。他所有的欲望都不会真。我们是如此的亲近,亲近得连身体都不能互相奉上。可他一直生活在这种卑污中,他该死。

  人们说,鸟儿至死都只会啼叫,不会流泪。有的人听见了,或许能感觉一点悲伤。仔细想想,再隔五年,我就和大哥同岁了。我没有什么能纪念他的东西,但我如此的爱他,他也知道。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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