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晃着,进来,连声招呼也不打,一点礼貌也没有,把我原来那点好印象全冲没了。这是一瓶啤酒,谁都见过的牌子,在杯子里漾出沫子,天天都是这样,这样的冒沫子,简直是太没敬业精神了。总之,啤酒终归是啤酒,那个女人天天都要喝。
她没有啤酒肚?我很纳闷,很想掀开来看看,总是会有发现的。她总是装出一副清醒的样子,因此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浑浊的,泛着啤酒的眼睛,我猜她是得了肝炎,一定是的。从上个月我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在酒吧里这么自残的女人的确是不多见。
她来了,还是那个牌子的,熏得头发散乱的,可能是不常洗头。我不喜欢不常洗头的家伙,汗答答的一大块头皮屑,这是女人!她们没有权利脏。不过我喜欢上了她,因为,她喝啤酒。
“来一杯啤酒怎么样?”在吧台前,我擦着杯子,她是第一个客人,总是这样的,我为了这个每天早开张一个小时。真想泡姑娘呀!这不,这一段时间是我们的。
在兰州,最流行的牌子是“黄河”,“五泉”,“西凉”,她喜欢喝“五泉”的,我也喜欢喝。
我手里已经拿起了起子,伸手去开冰柜,我知道她在笑,应当是很幽雅的,前挺着腰身靠在吧台上,左手支着幸福的向上看“芝华氏12年”的广告,她不抽烟,她反感我抽烟,我想啤酒是她的幸福吧。
那个酒吧的瓶起子是个机枪弹夹,总会是“砰”的一声枪响,我想她喜欢上了我开酒瓶子的动作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好象不会说话。“我给你倒好吗?”
“你为什么只开了一瓶?”我的伙计没有听见我们俩的交谈,他在调音台那边,我看见他没理我,我其实,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
“啊,是吗?喝完一瓶再开一瓶嘛。”我拿过了杯子慢慢给她倒上。
她换了条胳膊,依然看着我,我不习惯她这么看着我,谁这么看着我我都不习惯,“那,买酒的人是我,你怕什么浪费?并且我希望你和我一块儿喝。”我知道我的伙计故意不过来,他在看笑话,并且在往这边走,“小朱,我出去吃饭了,现在没什么客人,喝点酒没什么事的。”,那个姑娘在看我,是的她没注意到她后面有一个人在向我说话。好吧,我也开一次荤。
她好象很有心事,飘忽不定的看着整个酒吧,这儿很小,没有什么笑料,向哪个酒吧一样昏暗得很,墙上挂着各种画片,还有马克思、恩格斯的画像,一面党旗,听说这是这个店主自己设计的,画着键盘的台阶,天花板是很多下水管道,西藏的宗教画,占边,杰克·丹尼,宣尼士,克罗那,初到这里时我有点头晕,一面由破旧电视机搭成的墙,筛子,扑克,我想那个姑娘肯定也是眼花了,她给我倒上了酒,没有再说话,充满欲望地直盯着那一杯子黄色的液体,这里是兰州人的一个梦,虽然它是那么的小。
“你为什么不喝?”
“我工作时候不太想喝酒。”
“是吗?真遗憾,这么好的环境,你却享受不到。”
“你要是晚些来,还会有更好的环境的,那时总是有很多客人。”我喝了口酒,出了吧台,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好象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告诉别人我是个学生,我觉得我平时脑淫的东西一点也没有派上用场,很想泡姑娘,又觉得在工作时做这个不太搭调。
她双手握着酒杯,舔了舔嘴唇,“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是在哭泣吗,我看不出眼泪。她是离婚了,还是失恋了?我无法承认她比我高明。
“那我就出去透透气儿,给你一个人一个时间。”
“别,我是叫你陪我。”
“在泡我!你绝对是在泡我。”
“哪儿呀,我是觉得没人看见我醉的样子还不如不喝。”
学生中,很少有女人如此嗜酒的,她们更不抽烟,我在酒吧里看见的女人都很漂亮,都喝酒,除了她都抽烟,这些曾经妈妈笑话爸爸的“猫尿”,却起着这么一个社会作用。她们在聊天,在谈心,有的在哭,在笑,有的来了是为了睡一觉,男人们只会划拳,我可能是向往这个乌托邦似的社会才来这里打工的吧。我面前的女人的确是在说话,有声音且嘴在动,她看着酒,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与我无关吧,只是“是呀,是呀”的应和着,我看着她的脸,这与她的头发不大相称,我本来酒量就不大,嘴里含着香甜的一口水,只听见她在哭。
她问我:“你是属什么的?”
“这……我在这里工作不长,恐怕我们见不了几面。”
“因此,你就不希望我知道你的年龄?”
“应该说,你猜对了,我是属羊的。”
“真看不出来。”
“是显老还是显小?”我对着镜子左右看看自己的脸。喝完酒之后一定是要漱口的,要不就是一股酒气,很让人感到讨厌的。尤其是啤酒,总是带着一股臭气,晚上的每一个客人都是这样,整个酒吧到打佯时若没有换气扇我是呆不住的。今天她在这里呆的时间可真长,第一批客人已经来了,我只有招呼客人。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成熟男性呢。”
“是吗,出乎你的意料是吗?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成熟男性吧。”
“哈哈,隔了几岁,我们的相同语言就少了不少。”
“别人也有时把我当成大龄男人,你看是不是我本身就面老呀?有不少小孩子见我面就喊我叔叔,当时我还真接受不了呢!”
“我不了解男人,不过我看你很是好说话,”她举起酒杯仰了下头,“来,再给我开一瓶。”
“我怕你喝醉了。”
“你还没见过我喝醉了的样子吧。”
“没有,我也不想见。”
“那就继续开吧。”
没办法,总是有人在喝了酒之后逞能的,醉了到头来还是我的麻烦。“给你拿一瓶果啤吧,怎么样?”
“没有啤酒了吗?”她站起来,把头伸进吧台。
“你看,没有了。新的啤酒还没来。”耸了耸肩,拿出了一瓶冰镇果啤。
“这种酒越喝越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是个大龄青年,你想泡我。”
“是吗?可你不是,我也不想找比自己小的男人。”
“你属什么的?”
“属虎。看不出来吧。”
“也没什么,老虎有了教养之后也会有气质的。你怎么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问?”顾客又要啤酒了,我又拿过去两瓶,她一定是在一直看着我,我回头看了看,她在看着酒。
啤酒的沫子淹没了她的声音,隔着酒杯她扭过了头,她的膝盖上有两滴泪水,让我静神听着音乐,她朝我笑了一笑,“你要是个社会上的人,可能就理解我了。我很想念当学生的时候,你是学生吧。”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在用舌尖舔自己的嘴唇,我想她要吻我,或要我吻她,那接吻的感觉,一定和啤酒一样。
“嗯……我有点儿喝高了,今完我还要工作。”我的伙计回来了,不满的表情。她瞥了我的伙计一下,把那瓶果啤倒干了。
她左手支着脑袋,“是不是你到这里后尽是受他们的欺负?他们是不是总对你不好?”
“嗨,都是朋友,你可别多想。”
“谁要是欺负你,我可不答应。”
“你说话这口气想是要作我姐姐似的。”我天生是个白脸,越喝酒越白,可在不好意思时脸只是一下就会红透的。我姥爷病危时,妈妈看姥爷不行了,就让我去见老爷最后一面,为了让老爷子死得安心,妈妈说让我凑在姥爷耳边说“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有出息。”,可我也不知怎么了,吱吱呜呜说不出来,“你脸怎么红了?”当时他们也是这么问的。
“没什么,我来这里只是作个社会调查,不完全是挣钱的。我可不缺钱花。”
“哈哈……真有意思。”她是要走了,向后甩了甩头发,喝完了最后一点酒。“把我的包给我。”我的伙计给了她单。“你放心,我是不会欠你们钱的,你们以后对这个小伙子好点儿。”伙计看看我。
“我以后会记住这个酒吧里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小伙计,个子高高的,留着胡子,头发长长的,有点诗人气派。”她转向我,小声贴着我的耳朵,“你让我想喝啤酒……”我知道她想吻我,于是我躲开了,原来总是想让女人吻的,没想到每个人吻另外一个人都是这么艰难。拿起提包,她摇晃得更厉害了,“不用你扶我,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欢迎您再来……再来喝酒!”
回到了吧台,伙计收起了酒瓶子和酒杯,“剩下的你的酒你自己喝吧。”
“嗯。”我把剩下的半瓶子酒一饮而尽,酒瓶子放到了墙角。
“没想到你小子泡妞还真有一套。”
“是她泡我的,你可别吃醋。”
“嗨,这样的女人酒吧里见得多了。”伙计洗着杯子,擦着吧台,“你可得小心点儿,工作时喝酒,还泡姑娘,老板可不答应。”
“是呀,她们可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我也是想让她们在这儿感到一点朋友气氛。”
“我有时也想这么做,你更适于作朋友。”他在打西瓜汁,“不管怎么说,有你,我们又多卖出去三瓶酒,哈哈。”
“把这个西瓜汁送到6号台,说是我们酒吧为大家奉送的,我想你说肯定更好听。”
“嗯。”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朱老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