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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的冬天不会下雨
2016-08-16 22:32:38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也许短暂就是永远,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遗忘或记忆。凌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冬日稀薄的阳光夹杂着一丝凌乱的凉风一点也不温暖。在我的面前她是第
 

  也许短暂就是永远,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遗忘或记忆。

  凌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冬日稀薄的阳光夹杂着一丝凌乱的凉风一点也不温暖。在我的面前她是第一次散下那如流水一般柔软而松散的长发,凌的脸在难得一见的随意中如花一般殷切地绽放着。

  “这样的结局我梦到了。”

  我笑着对凌说,但是没有再抬头看她,机场那如水的人流多少能够缓冲环绕在我身边冻结的气流给我带来的窒息感,这样我就不至于在她的面前流下泪来。

  “凌,加拿大的冬天比这里寒冷,你要把那里的空气也揽入怀里。”

  我应该是一个早已习惯了别离的人。

  15岁的时候抢了我姐姐的男朋友,之后与她的决裂是理所当然,那个时候,姐姐跟她的朋友们会常常光顾我打工的那家咖啡馆,当着客人的面用尽最低级刻薄的言语,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月,姐姐对这样的方法也厌倦了,没有再来过。

  他人的眼中姐姐是娇弱美丽的高才生,而我则是一支带毒的即将枯萎的花朵。

  17岁的时候我搬出了家,姐姐那时已经提前大学毕业,因为过于优秀而直接领到了学位。

  而我却在高考的前夕住进了医院,高考那天没有一个亲人来看我。

  白得有些惨亮的棉布、床单没有泪水的滋润会不会有些寂寞?窗一直开着,没有人去关上它。我伏在窗边感受冰凉浮动的风尘对我轻柔的扶摸,漆黑的也空下璀璨闪动的霓虹光彩,像幻觉一般在我眼前凝聚着。

  这一年中我没有打工或复读,家里每个月定期汇款到我的帐号,很少的电话和问候,压抑与反复的生活方式造就了我的麻木。

  18岁我在一家常去的迪吧里做唱片播放的时候认识了凌。

  她是CLUB最为打眼的常客。略显消瘦的身影,在午夜的脚步声中无声的降临,伴随着令我无比厌恶的反复的音乐在昏黄的舞池中劲烈的闪烁着。每天凌的身边总会出现不同的男人,那些人有的西装笔挺,像富家的阔少,有的染着鲜艳招摇的头发,穿着时尚而放肆的衣服。

  嗨累了的时候,他们会请凌喝刚刚调好的烈性酒,而她有时候会把盛满酒的酒杯摔在男人的鞋上一走了之,男人只是不动声色的笑着,似乎他们早已在凌的身上找到了某种满足。

  11点接我晚班的小姐来的时候,我会在离开之前请我熟悉的酒保帮我调制一杯便宜的红酒,好像心中干涩的破碎感需要甜酒的安慰一般。

  “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喝一杯……?”

  这个女人拥有一副天生涩然嘶哑的嗓音,声音因过度的疲惫而显得懒散不已。

  我抬头看见了凌。

  她的脸是人体艺术家完美的雕塑,她的身体并不丰满却充满流动的魅力。没有一丝刘海的她拒绝对脸部任何一寸肌肤的隐藏,一头砖红色的高束的长发也在无言中拒绝了清散的飘扬。

  凌像是一个拒绝隐匿一切的人。

  “你不用说什么,只用陪我喝一杯就好。”

  她那双令人模糊的眼睛因快要流出泪来而显得清澈无比,凌把她杯中相当浓郁的红酒倒入我空荡的杯中。

  我没有回应,只是用儿时对姐姐那般缠绕的目光盯住凌那双因冰毒的长期侵蚀而变得浑浊的眼睛。

  “我没有朋友,你会是我的第一个。”

  我告诉她我叫做虹。

  凌跟我碰了杯。

  听的见玻璃机械性的被磨合,就像石灰粉末在手中生硬的摩擦,在下一秒就会毁灭的预感。

  只记得我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的快感。

  第二天我上晚班,凌在我刚刚接班的时候来找我,身边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

  “虹,明天我们一起去嗨,我来接你。”

  “我不嗨药。”

  我放下手中厚重的CD,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你是因为钱的关系吧,没关系我清你。”

  凌坐下来点了支烟。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没有那个兴趣和精力。”

  “我不勉强你。”

  “现在走吗?”

  “走。”

  凌每天不嗨不行,冰毒已经渐渐成为她的依赖品。

  我对她说你在这样下去迟早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陵说她就算死也要用尽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而这最好的方法就是嗨。

  当我在周末的空闲带着她在购物广场及大街小巷逛了整整一天后,购物就成为凌的生活中除了嗨之外最大的消遣。她说购物可以让她在清闲中也能享受疲惫。

  有一次她流连在一家相当有名气的珠宝行门前的陈列窗前,她笑着对我说那条项链上镶嵌的水蓝色宝石就像儿时她在海边看到的那片遥远的天空。

  我们没有钱,所以当我们碰到自己钟爱的东西用的最多的是眼睛和嘴巴。

  还有一次我们因无聊而去了市区中心的游乐园,在陪我坐了一次云霄飞车之后凌忽然呕吐不止,我问她是不是有心脏病她说是的。

  慢慢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嗨的少了。和她一起玩的姐妹见了她问是不是戒了她会摇头,但是当男人约她出去的时候她总是挂断他们的电话。

  她把所有的白班换成夜班像是在逃避。

  “虹,我忽然有一种很累的感觉。”

  凌只有在我上班的时候会来到迪吧的播音室来找我。她像在很短的一断时间丧失了全部的力量,伏在桌上一动也不动。

  那断时间凌每天要喝大量的纯味牛奶。

  “不喝这些我会睡不着,虹……”

  “那就不用睡了。”

  “但是那样我会更累。”

  之后我们同时辞去了工作一起来到了一家地下超市当收银员,这里的工资稳定而且很高,但是由于过于辛苦,凌跟我常常会在下班后连步行到车站的力气也没有。

  我把我的那间公寓退掉因为租金太贵,我宁愿用那些钱多买点东西给凌吃,她越来越瘦了。

  我搬到凌那里,她的公寓相当宽敞。

  凌很会做饭,味道很重很和我的胃口,喜欢什么菜都放醋和辣椒粉,我们常常会省下吃晚饭的钱吃自己煮的夜宵。我们还用屋里的电视机换了一台效果很好的音响设备,因为我们的耳朵比起眼睛似乎更需要关怀。

  晚上她常常会说梦话,我听不懂也就没有和她说这些。

  当窗外暴躁的雨点夹杂着碎风降临午夜的时候,不论之前她睡的多么的熟,在雨水打在红木窗上的那个瞬间,凌会忽然挣脱梦魇的纠缠而惊醒过来,她像丢失了一切的孩子,将我紧紧的抱住。

  “天啊,虹!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我感到她的灵魂被雨水一寸寸稀释的空洞,不经意间碰触到她冰凉的脸,已是泪痕满面,丧失了温度。

  下雨的日子她待在房间里连班也不上。

  凌害怕下雨,她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也从来没有问过她。

  “虹,到时候我们会有很多钱,我们一起去北海道定居,那里有飘零的碎雪,闪亮而平静的湖面,和干的发青的长长的稻草。永远也不会下雨。”

  凌一边玩弄我额前散乱的碎发一边天真的幻想着。

  “那一定会。”我对她说。

  但我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我们不会拥有梦想,那没有实现的一天。

  我们选择了钱,钱会让我们吝惜生命,毁灭的也快。

  这一年的经济相当不景气,凌在公司的裁员中被那个恶心的领班解职了。原因我想是因为那个领班在追求凌的时候曾被她当众扇过一耳光。我在知道了凌的事后把啤酒瓶摔到了他的眼前,如果不是一个部门只有一个裁员的名额我想我也难逃此劫。

  凌又开始嗨了,这次我没有阻止她因为我知道那不会有用。

  她的体力已经明显不如从前,之前一头艳丽的红发如今变得干燥黯然。她嗨的很少了,越往前走就越痛苦,凌看着我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丝模糊的明亮,她说一个人在舞池太寂寞。

  在恍惚中这样过了大半年,凌在严重的抑郁中几乎趋于崩溃。

  凌开始脱发了,头部会常常无故抽痛不已,这种状况在服食了各种牌子的镇痛药后没有一点改观。

  几乎用尽了我们的全部积蓄,我把凌送进了市区内最好的医院。现在她每天必须要打镇静剂不然会失控,医生说她的病情跟她的情绪一样相当不稳。

  有一次凌把头狠狠的撞向窗头的壁柱,鲜血在凝碎中染红了惨白的床单。像朵朵在哭泣种绽放的梅花。在我的一在劝阻下医生最终放弃给凌注射麻醉剂的设想。

  她需要留院观察很长的一段时间,一个月后考虑手术。

  我没有多余的神经去考虑医药费的来源问题,我当天去公司请了两个礼拜的假,然后一整天的待在她的病房。

  “虹,过来给我化点妆吧,我知道现在的我很难看。”此时的凌乖巧的就像只猫。“别说胡话,你要是再做那样的傻事我会杀了你然后自杀。”

  我盯着她头上雪白的纱布,一使劲,把嘴唇给咬出血来。

  “嘻……那样我才不会寂寞。”

  凌闭上眼睛。

  笑了。

  第二天有个相当高大的男人捧着一大束的百合花来看望凌,当他把花放在她窗头时我从凌的眼中看出了某种轻蔑。“好久不见。”男人说。

  男人永远一副和凌一模一样的嘶哑嗓音。他看她的时候眼神种充斥着一种遥远的关怀。

  “明天我会再来看你。”

  男人很快走了,留下那么一个瞬间的宁静。

  凌告诉我她叫做玄,凌18岁的时候定居加拿大的父母为她精心挑选的订婚对象。

  那个时候凌在加拿大只读了一年,在学校她是有名的问题学生,没有朋友,脾气反复无常。

  父母把玄介绍给凌是在她的18岁生日宴会上。

  玄在跟凌捧杯说她喜欢凌这件美丽的衣裳,就像蝴蝶爱衣服灿烂艳丽的花朵。

  “可是花的结局最终是枯萎。”凌说。

  “花朵没有了滋润永远不会灿烂,你要明白。”

  凌的家境相当普通。

  而玄的父母在加拿大拥有13家银行和8家连锁企业。

  “虹!明天让他走吧……我在两年前已经拒绝过他。”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的有些歇斯底里。

  “可是他有钱。”

  我走过去拨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我们像是两个此刻如此接近却无法给彼此任何安慰的人。

  她在微颤种丢失了声音。

  “你要去做她美丽的衣裳,不要再回来……”

  我温了凌的额头,她的肌肤再过度的药水作用下散发出层层腐蚀的清香。我的泪无声的滴落在她干涸的嘴唇,像是无处告别。

  “虹……是不是我们不能够去尝试实现梦想?”

  “是。”

  “北海道的冬天不会下雨,但那毕竟太寒冷。”

  玄决定带凌去加拿大最好的疗养院。

  我知道凌需要什么。

  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或是什么也不给。

  玄已经在入口处向凌招手了。“凌,我们就不说再见了,那样的感觉太陌生。”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界-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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