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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
2016-08-17 10:12:16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一) 午夜。玫瑰喜欢黑夜。她在酩酊里,尚能呼吸到清冷甜美空气。踉跄走出酒吧,她微笑地找自己的车。那辆小小的机车,是她午夜唯一的伴

  (一) 午夜。

  玫瑰喜欢黑夜。

  她在酩酊里,尚能呼吸到清冷甜美空气。

  踉跄走出酒吧,她微笑地找自己的车。那辆小小的机车,是她午夜唯一的伴侣。她取出钥匙,毫不介意地开动。

  风那么凉,丝丝投入怀中,吹起衣摆。

  真是快乐。

  她呵呵地笑。

  家好近,好象看见了自己的床。温暖!柔软!舒服!!

  玫瑰,在微醺时,是温暖的玫瑰,在酩酊时,是快乐的玫瑰。

  她还有三成的智慧,识别大门钥匙。

  在她开门的时候,她身后的黑影悄悄退去。

  许则,尚未作好面对她的准备。

  (二)轻轻开门,静宜还在等,本来,夜归的灯,该是温暖的。

  但,许则,深深畏惧。

  那名在他的床上的女郎,没有温暖的气息。

  许则!果然,她阴恻恻的声音及时响起。

  舍得回来了?她冷冷问。

  许则不出声。

  对愤怒的女人费口舌,本来就徒劳。静宜有一千种方式让他张口结舌。

  他叹气。

  为什么?记得当时他埋首于图纸同管道中间,并不认识张甲陆乙等等,工作再久,女同事的面孔,也是模模糊糊。

  但那日他对美国同事解释其中一条管道的走向时,沟通困难,求助于专职翻译的静宜。那老外,口音重得,连静宜都莫知所谓。他注视她,看见她美丽的雪白的脸,求助地朝他看,那枚小小的耳朵,可怜地红透,似乎鲜艳的要滴血。

  呵,在该一刻,他对这个女郎,发生莫大兴趣,他喜欢她的羞怯。

  此时她就在他身边,但他爱的部分却不知道在何时统统泯灭。

  她现在对他的看守与专制,似乎他已经永远成为禁脔。

  许则并不是冷酷的。既然他带她来这个屋子,似乎女主人非她莫属。

  但她令他窒息。

  何时开始,他发现没有女同事为他复印资料,他同任何女人说话,都感觉背后似飞来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何时开始,他这名月薪骄人的项目经理,领不到自己的工资,连买烟,都需要问她。何时开始,她以身体要挟他的妥协?而他的反应,是越来越不愿意回家。

  为什么?许则亦十分困惑。

  他原以为她可以可爱一辈子,谁晓得,好光景飞逝,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找不到她在他内心的位置。

  叹口气,他躺下去。

  热恋的男女的床,只要一尺二寸就够,因为彼此一定无限贴近。但现在他们间的距离阔得荒凉。

  中间凹下去。彼此都没有接近的欲望。

  许则开始以为自己的迟归惹她生气,现在也明白了。

  原来她等他,是为了让他歉疚,她才不需要他拥抱。

  还好他每天为了工程需要同无数包销商安装公司外出,否则一定死于窒息。

  夜很安静。

  他闻到她沐浴后的淡淡香味。

  他愿意对她好点。 他伸出手,搭上她的肩。

  她转身。

  呵。

  许则略觉惆怅。

  他也转身背对她。

  你看,探戈得两个人跳,没有谁比他更明白。

  (三)认识玫瑰,是4月21日。

  那天他同静宜出门,但路上就不停吵架。

  静宜要去看姨母。

  天。他没有娶她,但已经顺便娶了她所有的亲戚。他才讨厌同那些充满窥视、好奇的老女人打交道。

  不要去。许则恳求。看电影?或散步?啊不不不。

  静宜不为所动。

  她爱他?或许不见得。但他这样俊朗,职业高尚,她为什么不在亲戚面前昭示?这是他的存在价值。

  她的固执可媲美母牛。

  许则忽然厌倦忍耐,他看她一眼,转身。

  步子很大很急。他在彼时尚对她难以割舍,所以离去的脚步并不坚定。

  但她选择冷冷地走向相反方向。

  静宜,没有为他妥协。

  许则常常想那日如果她愿意唤他一声,他是不是就不会去玫瑰的酒吧?是不是他就不会陷在这样的难堪境地?但想很久,这个唯一擅长的只是图纸管道的青年,仍觉玫瑰是他唯一没有后悔的邂逅。啊,玫瑰和静宜不同。她那样单纯而容易快乐。

  玫瑰令他愁肠百结恋恋不舍。

  他不用请教任何人,都知道自己陷入恋爱,在他同静宜同居11个月的时候。

  静宜的父母已经催及婚事,她也以他的妻子自居。

  但该时该刻他才尝到恋爱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他的心为她温柔地疼痛。

  他现在会注意到初夏的蝉鸣同蔷薇在凋谢。晚风从来都没有那么温和醉人。他每天夜归。为了看玫瑰下班。

  他同静宜,在进行最后的预演,他们抽空去体检,选婚纱,拍照。

  但他的灵魂消失。

  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爱上,他觉得这样的安排是上天忽然决定收回对他的宠爱又给个不切实际的幻觉安慰他悲伤的心。

  为什么?他在等待她化妆时恍惚地思念玫瑰的笑颜。

  为什么?他不介意他的房子用什么颜色刷墙壁。他不知道她选什么牌子的西装做礼服。

  但他的手指有天多了一个刻了JY的铂金圈。

  啊。不。

  他掩面呜咽。

  许多男人都会说STOP,让我们EASY COME EASY GO。

  但偏偏他不可以。

  静宜怀孕3个月。

  再拖,她就穿不上她的婚纱。

  她会刻毒地恨他一辈子。

  许则感觉自己掉进沼泽。

  没有选择了对吗。

  他的图纸开始出错。他对牢电脑什么也做不了。鼠标会自己消失,把他的神志带走。代价太昂贵了。

  他要支付一辈子给这样一个甚至不爱他的女人。

  他有点绝望地走进他的喜宴。

  人好多。

  他麻木地喝酒。

  啊幸福,每个人都祝贺他。

  什么?那是什么呢?许则很凄凉地笑。

  他认为他的幸福已经随这一天永远消失了。

  这天是6月6日。这一天他肯定自己已经爱了玫瑰一辈子。

  还有什么更残忍的没有呢?新娘因为过度疲倦而流产。

  他不得不用整个蜜月来照顾这个脾气乖戾的女人,现在,她虽然没有了孩子,但已经成为他太太了。

  (四)他没有任何理由借口可砌词外出,家里探视的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她的面孔更白,但失去光泽,象刷白的墙,石灰会偶尔掉下来。

  他每天追着乏味的电视连续剧,呵呵地笑,笑声会得掉在地上跌碎。发出回响。

  她没有理他,也没有抱着他垂泪。

  把他最后的一点负疚也赶跑了。

  他吻她,她的表情好似他是恶魔,变态,虐待狂。

  他愿意俯就或对她好点。不过她不配合。

  她每天在房间看英文原版片。他就呆在客厅。他的英文水准,不能领略这些东西的妙处。他想她会轻蔑地瞥他,然后说,呵。

  她提早让冰河期侏罗纪都抵达了。

  许则没有婚姻经验。他十分困惑。

  他至少明白自己不可能碰自己法定的妻子。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好似随时会取出必扑对他来那么一下。

  晚上他偷偷的躲在淋浴房,把水喉开启,静静自慰。

  想的人自然是玫瑰。他很羞愧。好象太亵渎了。

  但他渴望她。在没有资格渴望时的渴望分外焦灼痛楚,似小小的手在心头抓挠。疼痛酸楚里带着茫然的舒适。

  15天后他销假,她还没有上班。

  办公室有人打趣,为什么准新人一点也不笑,或是加夜班加过度,连面部肌肉也过劳。他只好苦笑。

  晚上终于找到借口迟归,或许是唯一安慰。

  不必面对她,好象念初中时逃课,战兢惶恐加上刺激。

  那个包销商递给他的名为贺礼的红包,他也没有拒绝。

  静宜把他榨得太干,他不愿意连喝酒的钱亦囊中羞涩。

  似做小偷,他手都发抖了。

  小心地锁在保密图纸的那格,收好锁匙。

  为什么他的完美人格到此为止?谁终结他?静宜?还是他原来就是卑鄙龌龊的人?但做坏人是快乐的。

  他邀请同事去酒吧,他的快乐很黑暗。

  他同他们碰杯,为了他结婚,可他的眼角出卖他。

  玫瑰在喝酒,伏在吧台。

  长发跌在桌上,丝丝都似有自己的意志同生命。

  灯光下,嫣红面孔配单纯表情,你会以为她是掉进地狱的天使。

  许则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蛊惑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静宜是绝对另外一种人。

  你看见她们就会得置疑,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满口最时髦美语的静宜,根本没有玫瑰的韵味。她的教育塑造她高傲性格。

  轮廓分明,意志若钢铁,呵,谁会爱上铁人?他爱玫瑰的天真。

  (五)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同事都离开了。

  玫瑰的小小面孔,在晶莹灯光下,美丽得疑幻疑真。许则目光为之融化。

  他已经微醺。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Hi,帅哥。懒懒的沙哑声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就多了一个女子。她的腿毫不介意地贴着他,整个人都贴过来。红色的嘴唇在许则恍惚的眼睛前放大。

  很香。许则不熟悉这样的香味,有点吃惊。

  你,她的头朝玫瑰歪一下。你喜欢这个小妞?呵。许则温柔地笑。

  她名花有主。她继续说。他是这里的老板。哈哈。

  呵,许则不知道。可不介意。他有什么资格知道?她应该有人呵护,虽然不是他。

  呵。他喝酒。但为什么心头微微疼痛。

  为什么。他知道他喜欢她就好了。

  那个女人不放弃。

  帅哥,有火没有啊。她开始取出烟来。

  许则把打火机给她,她的第一口烟,淡淡吐向他。

  挥手驱除烟味。许则这时才看见她的面孔。

  她是个美丽的女郎,你每天可以看见一百个,画了美丽的妆,穿着最短的裙子。她们的目标就是单身的男人。

  太知道了,城市的堕落总要有借口,她们就是最美丽的借口。

  许则为她叫酒。

  在酒杯的撞击中,玫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许则失落了她的踪迹。

  他摇摇晃晃起立,她马上扶住他。

  等许则醒来,已经在陌生的床上。

  间中恍惚知道她是带了他去同他家相异的方向,但他不愿意纠正。

  传来哗哗水声。他继续闭上眼。

  玫瑰在他胸口静静裂开,碎成一千片,亿万片。渐渐刺入心脏。

  啊,对。为什么他无法醒觉她永远不会属于他。

  黑暗的思绪里,陌生的女郎的身体光滑柔软。

  玫瑰。他埋入自己的头颅。

  她的胸口是他的坟墓,埋着他绝望的爱情。

  他的眼泪在她的呻吟中滴落。

  她轻轻抱住他的身体。

  许则起床离去时拿出皮夹,这样局促的地方,不得不对着她穿衣。许则感到狼狈。

  他没有做过,也不知道该付多少。

  酒已经完全醒来,时间是凌晨3点。

  他放下500元,想走。

  帅哥。女郎的声音很疲倦,但很好听,带了一点温柔。

  200够了,还你。

  她把钱塞在他的裤袋。

  许则完全怔住了。

  他没有面对一个毫不在乎地赤裸的在灯光下对牢他的女郎的经历。

  虽然他抱过她,但那在黑暗里。

  她懒懒地站着的样子,似乎她一直是这样的。

  许则,逃离了现场。

  他还没有习惯这样的场合,虽然似乎对静宜并没有什么样的愧疚。

  (六)在静宜销假的那天,许则想不出什么理由不和她一起下班而去泡吧。

  在那天以后,许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去老地方,看着美丽的玫瑰,在灯光下绽放。

  可每次都不知不觉去了那个女人的狭小房间。

  她每晚来。

  许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去,也许这是因为他至少首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静宜总用淡漠的眼光迎接自己迟归的丈夫。

  许则不必被置疑。

  静宜开始读书,读工商管理硕士,去上夜课。

  家里充满了她母亲所煮的药膳的味道。

  他简直不想回去。

  那个女人对许则都还要善意一点。

  他习惯了在她局促的房间,看她慢慢卸装的样子。

  她有一个寂寞而芬芳的名字,在那里,她只叫涓涓。

  涓涓有美丽身体。

  涓涓渐渐不再收钱。

  她间或会不经意地告诉他她是哪里人。

  当许则问,为什么她做这一行时,她苦笑。

  女人若自觉堕落,除了为了生计,大抵为了男人。

  一个面孔英俊的男人许诺带她来这个城市,然后抛弃她独自生活。

  她欠着房租饿着肚子,还可以做什么?许则很想提议去工厂做工。

  但看见她的淡漠,又说不出口了。

  这样生活过的女人,要回到人间正道已经不可能了。

  她自己的打算也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嫁。

  许则不敢问什么是所谓合适?怕她开口说:你。

  家里的女人已经使他不断噩梦了。

  有时觉得这样享受一个女人的身体,却不付出代价,有点卑鄙。

  所以在她生日的那天,许则选了一个最最不能代表承诺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心意。

  他送了涓涓一个存折。

  数字不是很大,但足以使她动容。

  他没有说他哪里来的钱。

  包销商在文件袋中夹带的现金越来越多。 许则心里有点恐惧。

  他在画图纸时也会恍惚起来。

  好象手上的直线会变成一段不合格的管道,然后无法挽救地破裂。

  但什么都是越来越不可自控的。

  好象他日日去,也都是为了玫瑰,可玫瑰看他的表情和看全世界都没有什么区别。

  日日薄醉,归去看牢涓涓。

  然后午夜回家。

  她不再干预他任何事。

  许则已经睡去客房,她和母亲一起。

  许则不觉得痛苦,除了玫瑰,生活好象变成可以忍受的一件事。

  但他已经知道玫瑰永远是别人的玫瑰。

  好象涓涓是他的,连酒吧的人也都知道了。

  玫瑰显然因为涓涓和他开始搭话,有时嘲笑他:这样天天来看她,是不是很多情啊?许则苦笑。

  她不会知道他是为了谁。

  她看着他的眼光好象是他的痛苦,安静,迷茫,不想挣扎的痛苦。

  涓涓说,许则,这样我没有别的客人,去嫁谁呢?日子一天一天,连这样善解人意的女郎,也都不复可爱了。

  是不是爱一定要得之而后快?他得到她,付出钱,而她不觉得足够。

  许则觉得自己象是孤儿了。

  (七)工程开始收尾。

  墙体出现裂缝,管道不符合要求,影响验收。

  老总开始催促,大家都在抱怨。

  许则每天在施工现场焦头烂额。

  他的好日子到了头。

  包销商的好日子显然也到了头。

  他们的私下交易并非毫无破绽。

  许则失业了。

  这样的公司叫人走人十分客气。

  在公司布告栏贴出:许则先生另有高就,我们祝福他在新的地方顺利。

  许则终于还是体面的走了。

  她连诧异也没有。

  抱着文件的她从他的OFFICE门口走过,没有看他。

  回家,许则听见她在房间里说:等一下。

  他看着她,等待她说话。

  我要去美国。

  她说。

  好。许则好象潦倒了,所以,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钱我都带走了。她说。

  房子归你。

  好。许则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自由了。 自由的代价是失去一切。

  这样的行业不再欢迎许则这样的人。

  他除了房子好象一无所有了。

  可是,没有可以填肚子的,他还有栖身的地方。

  静宜很快拖着皮箱走了。

  好象她以前都一直在为此准备。

  所以,虽然她带走的箱子很小,可是家里的东西,除了婚纱照还在,其他都消失了。

  晚上,他去酒吧。

  酒吧有旧同事。

  他们看见他马上支吾着走了。

  酒保给他啤酒,涓涓消失了。

  11点,她还没有来。

  许则醉了。

  笑起来,眼泪不可控制地凋落。

  是,所有人,包括他爱和不爱的,都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走了。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痛苦。

  可是有一点悲凉。

  有只手搭在他肩头。

  他以为是涓涓。

  抬头,是玫瑰。

  玫瑰的眼睛是洞悉一切的怜悯。

  回家吧。她不会来了。

  他笑了。

  我知道。许则说。

  介意问你一个问题吗?许则轻轻说。

  问。玫瑰的眼睛象夜空里的星,闪烁,美丽,神秘。

  许则被自己眩惑。

  你有情人吗?玫瑰不解。看着他,很疑惑。

  他再问:老板,是你男朋友吗?玫瑰笑了。

  玫瑰的笑有特殊的芬芳。

  他是我哥哥。

  玫瑰的声音在酒杯里破裂。碎成一千片,亿万片。渐渐刺入心脏。

  啊。

  许则摇晃着起立。

  夜很黑。

  酒吧的门开着。

  可生活的大门,对许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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