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一朵水莲 从相遇的那一天起,我就成为你的囚徒。
我永远不能逃离,这一生一世。
不知道怎样来将故事开头,我对着电脑,无数次用手指敲着键盘,却写不出一个字来。
所有的空闲时间,我把它全交给电脑。一天之中有一大半我生活在空虚的幻想里,有时候必须面对阳光的刺眼,我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真实。
“啪”我拉开冰冻可乐的环,棕色的液体汩汩流入身体,它在我的身体里翻滚激荡,最终平静。
喜欢这种感觉,若绵绵的白云后隐藏着光芒万丈的旭日,若平静的海面底下酝酿着奔腾的火山,若一个安宁的人心中激荡汹涌的情感浪潮。
天天走在大街上,身边流过的是快乐的人群,天天生活在快乐的人群,我的脸上也都是笑容。可是却常有轻轻叹息声在心房响起。然等到我静下来仔细去聆听,却又声息全无。
其实我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每一年的夏天,水莲花开的时节,站在清香花朵面前,我常常会有幻觉。山林轻轻的呼啸声飘过耳际,绿草漫漫生长的山坡,有一个人,是的,有一个人,他和我并肩站着,忽然,他捧住我的脸,给我一个吻。
很早的时候,十六岁开始,就有梦幻将我淹没。梦幻里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可是我总是看不清他的脸。
除了这些美丽的幻,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拥有更有意义的东西?夜雨轻敲残荷,池塘静生月色,朦胧中我陷入一片虚无的柔情。
仿佛置身在郁黑的山林。白马,青衫,铁弓。他躺在山林中,昏迷。
我轻轻走过去。
呵……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看清楚他的模样。一定会。
“波罗蜜,发什么呆!”护士推推我。
我一惊。自梦幻中醒来。
“快来,有病人。”
一个年轻的身体平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浑身是血。
护士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我简单包扎好他受伤流血的手臂,然后用小针筒穿刺他的小腹,呵,很畅的不凝血。
忽然有冰凉陌生的手握住我的手。
我浑身一颤。
“求求你,救我!”他睁开眼睛,瞪着我。
“快,直接送手术室,快点。”我开了医嘱,护士飞快给他吸氧,挂点滴,然后推着担架车向手术室走去。
夜半,我独自坐在值班室,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我望向空空的担架车,总疑心有一个身体平躺在那里,一个声音虚弱地说到:求求你,救我。那种陌生冰凉的感觉在心头兀自萦绕不去。
很久很久,我才睡去。
做梦。
他躺在山林中,昏迷不醒。白马跪伏于地,我努力把他放到马背上,牵着白马向我的小屋走去。
洗净他的身体,敷上药。
他睁开眼睛,握住我的手:求求你,救我。
只说了一句话,又昏迷过去。
清晨,我被窗外鸟鸣声惊醒。
我揉揉眼睛,阳光自窗台射进,多么好的一个夏天。可是我,我记得的到底是什么呢?我甩一甩头,自嘲的笑一笑。
下了班,我一个人向饮楼走去。这间饮楼的名字叫做:泡影。
很有意思吧,这样的名字。我记得金刚经第三十二品里有这么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世上的一切也是如此吧,无论短暂的还是长久的,终不免是个泡影。
可是,亦有执著,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就象我,记得了那么些虚幻的过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总有一天我会记起他的模样,我苦笑着,一边喝可乐,一边吃蜜桃糕。
二十九年了,仍旧是孤独一个人。而梦幻中的那个飘渺的人影,我依然无法捕捉,不能解释。
回到家,淋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已经不是年轻的女孩子了,眼角已有一丝皱纹,眼里已有几许疲惫。
有电话响,我接听,是修无果:波罗蜜,晚上可否来看电影?我请宵夜。
既然有饭局,何必推辞?我微微笑:可是爱情片?
修无果无奈道:世上也不止爱情这一项。
隔着电话,我仿佛看见他皱着眉头,却又没奈何的样子。
谁说世上只有爱情这一项了?不过是我只看重这一项罢了。
世间无数的人,并不懂得爱情这两个字,却也生儿育女,过的无比快活。谁又能说什么呢?
我自言自语道。
原来电影是那部《变相怪杰》,我坐在椅子上笑的东倒西歪,偷眼看一下修无果,奇怪!整张脸没得笑颜。
看完电影修无果说去吃面。
他说:喜欢吃兰州拉面。
我不解:为何?
只为兰州这两个字。
我明白了,修无果早年在兰州念中学,后随父亲转业才来这里的。
我眯起眼睛,双手撑着脑袋:人啊,为何总是留恋过去了的东西呢?
修无果看我一眼:为得是不可能再拥有而已。
我对着修做倾倒状:嘻嘻,你修成正果了么?说话总是一语道破天机。
修呵呵笑起来。
我乘机攻击修:修,若在古代,你会成为一个智慧的禅者,若在英国,你就是一个地道的绅士,在这里,你是一个正人君子。
修纳闷:正人君子难道不好?
我但笑不语。
山林的小路上,他会忽然于明月下紧拥住你,说:爱你。甚至阳光明媚的正午,人潮如流中,他会用一个吻让灵魂忘记时间和季节,忘记存在和羞涩。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是修。
而且我敢打赌修无果从来不敢在大街上拥吻一个女孩,无论他是多么爱她。
可是这也许算是修的一个优点,严肃自律,理智沉静。
修说我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又非常的情绪化,恐怕是吧。
生活总是无趣,我觉得我已经被乏味的日子定格成一种单调的姿势,可是还得活着,不是么?也许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吃喝玩乐,当然,这句话千万不可以说给修听见。
依然有梦。梦中的男主角已然从昏迷中醒来,他醒过来,问:你是谁?
我惶恐的看住他,并不习惯他的苏醒。
希望他还是幼小婴儿般无声脆弱,任我悉心照料,任我柔情抚摸。
他睁大了眼睛,想坐起来:你是仙子么?是你救了我么?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终于费力的靠墙坐起,虚弱的说:我的马呢?我的弓呢?
我指一指墙角,又指一指屋外。
忽然我记起我的使命,我得看清楚他的脸,我说过我一定会记起他的脸。
我看向他的眼睛,欲仔细端详。
“早上好。一天之计在于晨。”
闹钟响了,我惊醒。
该死的闹钟,去他的一天之计在于晨,我只想知道他的模样。
我蒙着被子又睡过去,可是这一次我梦见自己坐在中学的教室里考试,满卷的数学符号,我一个也看不懂,修无果坐在我的前面,我想问修,可是他一本正经不理我。我着急的不得了:怎么办?怎么办?
“早上好。一天之计在于晨。”闹钟开始响第二遍。
可恶的修,送这么一个讨厌的闹钟给我!我在心里诅咒修。
万分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正愣愣发呆,忽然想起今天是我休息。
我不禁在心里又一次诅咒了修和他的闹钟。
如此良辰,做什么呢?我揉揉眼睛,对了,一直说要去买金鱼,不如今天就去了罢。
花鸟市场并不远,步行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
我在第三家摊位前停住了脚步,我喜欢那条红色的小金鱼,头上尾巴上带着小小黑点,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
我买这条。我指着它对老板说。
老板诧异:只买一条?
我不耐烦:对。
“嘿,买一条怎么行?它很快就会孤独地死去。”有陌生人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看向说话者。
是个年轻的男孩,穿着蓝格衬衫,球鞋。我讨厌随便搭话的滑头:我喜欢,关你何事?
“喏,摧残如此幼小生灵,可不好。”
我皱一皱眉。
他哈哈笑了:对不起,开玩笑。不如我送你一条小黑鱼陪伴它?
我仍旧高筑围墙:无理由接受呢。
他忽然表情严肃,向我弯一弯腰:波罗蜜医生,谢谢你及时救了我。
我顿时有点迷惑了,好象时空倒流的感觉,非常的恍惚。他?那个苍白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那个握我的手说求求你,救我的人?可是现在,他的笑容能穿彻最寒冷的山林到达温暖的山脚,已经痊愈了么?时间真象流水一般让人感叹。
我不自觉的放开眉头,:这没什么。
他看着我,流露出无比虔诚:可是他们都说晚一点就没命了呢。
我凝视他的眼睛,呆了半晌,那是一双太过清澈的眼睛,瞳仁黑亮,眼白泛着淡蓝的光彩,让人想到天空里自由飘荡的白云,山谷里哗哗流淌的小溪。
我唇边露一丝微笑,摆一摆手:我没有翅膀,并非天使呢。
我把小小圆圆的玻璃缸放在书桌上,两尾小金鱼一刻不停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游来游去。也许有我的陪伴,它们会有一点快乐吧,就象我,有它们的陪伴,也多了一点点的快乐。
我开始改掉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我开始将金鱼变成听众,嘿,有两个小小精灵整天毫不耐烦的听我唠叨,是多么有趣。
男孩说:我买的这条小黑鱼名字叫小鱼,你买的这条小红鱼就叫小金好了。
晚上,我一边打字,一边看着小金和小鱼微笑,累了,我停下来,我看着它们在水里你追我,我追你嬉闹着。真的,没错,若只有一条,它只会孤独的沉默,变成痴呆,直到郁郁而终。
到得夜深,风轻轻从窗纱吹进来,冰凉。我看向窗外,那是一片黑暗的山林,明月高悬林峰,所有的星星在树林间跳跃,池塘中水莲的呼吸重重将我包围,离开山林太久了吧,连那缠绵的呼啸声都要忘记,孤单的幻觉,安静又寂寞的味道。
倦极,我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小屋里灯晕如豆。屋外子规声声,夜晚的山林是风的世界,轻轻的呼啸穿过无数的树叶,无数的水莲花,是一曲神话的梦呓,夏夜的清香,无论浓或淡,都是至真至纯。
我终于看见他的脸。清澈的眼睛如山谷的泉,热烈的气息如满山林的呼啸。
我垂下眼帘。
心里吃了一惊:我认得你。你是要带我走的那个人。
可是我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触摸我的脸。柔软的敏感,一波波涌来,那个奇幻的森林,向我召唤,在深的不可知处,鸟儿飞翔云端,鱼儿拍击浪花。
心是一朵白云在风中摇摆,因为不知道该向何方,所以就倚着风,任它吹送。身是一朵水莲,在快乐与恐惧的中间开放,淡淡的清香笼罩了整个水的世界。
我退后一步。心房颤栗不停。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么?”
我用手按住狂跳的地方,红着脸垂着头。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就独自住在这一个小小的木屋。每天我静静绣花。只绣一种花,莲花。千姿百态,全都是依水而生,依水而放。
因为我的名字叫水莲。
每一个月有一天我会去山下的手工坊用它们来换回我的所需。
外面的世界象海市蜃楼,充满纸迷金醉的诱惑。可是我只想离得远远的。
远远的,我只沉静在我的孤寂。我只喜欢自然清新的山林,那轻轻的呼啸弹过耳际,密密的雨点敲打木窗。
不是没有过幻想。也曾幻想英勇的将军策马奔驰,翩翩的侠士挥剑如云。无论是谁,都有呵护水莲的柔情,如细雨轻润花瓣。
“你是狩猎时迷途的将军?”
“告诉我,我是你一直期待的那个人么?”
一丝幸福,一丝悲伤,无法形容的情愫如风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多年的自闭使我丧失了思考的深度,我只有无声默认。
吻。仿佛甜蜜的花蕊倾诉对花朵的爱慕,在他的身上我闻到松林的清新,在他的眼中我看到水莲的倒影。
多少次,心中的期望。在这个小小木屋,也许等了很多天,也许等了很多年,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到来,不需说一句问候的话,只需要一个交汇的眼神,只需要一个无声的拥抱。就把自己交给他,就把我所有的一切,连同这一颗跳动的心一起交给他。
“我可以吗?我是这么微小?”
一件薄薄的罗衣锁着我最透明纯净的愿望。
我奋力和汹涌的渴望搏斗,想要逃走。
“为何浑身冰凉?你害怕什么?”
“我怕心跳出胸膛,我怕我并非是你的全部。”
“小傻瓜,此刻,你就是我的全部。”
那双温暖的手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我渐渐变的温暖柔软。
在层云的尽头,我终于体会到飞翔。
无端梦醒,凌晨两点。
我终于明白,那些梦,那些幻觉,并非虚有,只不过它发生于一百年前而已。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原来我什么都记得,记得名字,记得来时的路,也记得他的模样。
我没有开灯,拉开了窗帘,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一股寂寞的忧伤无由袭来。我想对一个人倾诉,可是没有人。小小金鱼已经睡熟,停在水中一动不动,我靠着床头,也一动不动。
这样的午夜时分,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凌乱的心跳和暗淡的回想。
多少次想对别人,哪怕是陌生人,诉说我的梦幻,那个始终缠绕心头的幻觉。可是没待开口,就已经气馁。
没有人会相信的吧。相信我还记得以前的事,那些遥远的根本不能触及的前尘旧事。
修常说:为何你总是封闭在与世隔绝的幻想里?你的那个世界只有你自己知晓罢了。
是啊,这一片山林,从来无人知晓,这一个天地,从来无人能够闯进,无论是悲伤还是欢乐,无论是野草还是花朵都在山林里默默生长,默默开放,默默凋谢。
小金和小鱼在水中游动起来,我看着它们,感觉无比的悲凉,空间这么小,怎么游都最终会回到起点,就象我的记忆,就象我的灵魂。
最终只会回到一个人的身边。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孤单,好象神秘的谜语已被我猜着了谜底,所有的悬念一旦搁置心中便无比的空虚。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境遇,我不知道该向谁流露我的迷惘。
我坐在电脑面前,发呆。我给自己起了一个网名叫小蜜蜂,我四处乱撞,好象落在蜘蛛网里的飞蛾。
一个夜晚,我打开QQ,一句话传过来:我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朵花。
没有理睬。
一分钟后又传来话:小蜜蜂,我愿意做为你开放的花朵。
这句话让我正在打字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我通过他的验证。
我问:你是谁?
已经爱上你的人。
我们根本不认识。
在我的记忆里,你是我前世曾经相遇相知的女子。
我瞪着屏幕,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么?
修无果升了职,请我吃饭祝贺。
我说:修,我们去酒吧喝酒可好?
修有点不愿意,却并未拂我意。
有音乐声,有喧笑声。我坐在角落大口大口喝着啤酒。
修轻轻问:最近你好象不开心?为了何?
我装做漫不经心:我发现自己记得前世的事情。
修顿时被酒呛了一口,一边笑一边大声咳嗽。
我看着修,慢慢说:修,真羡慕你,你永远活在现实里。虽然你和我一样大,虽然我们认识这么的久,可是我永远只是个幼稚的孩童。
修又开了一瓶酒,自己倒满杯子:不,波罗蜜,有时候你很可爱,虽然常常胡话连篇。
修喝掉一杯又倒满一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可是我知道你要的不是我。
我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知己,不是吗?
修已经醉了,哈哈笑:是。
我被回忆纠缠着,我不敢再回忆下去,可是一股无名的力量却把我的脑袋抽空,让我不自觉的跌在回忆的旋涡,身不由己。
下雨了。
仲夏的黄昏,雨丝以透明的姿态跳着舞。
在雨与雨之间有小小缝隙,我想象我在狭小的缝隙里,来去自由,若飞花摘叶的侠客,一道锋利的剑光刺穿了沉寂,划伤生命深处对未来的恐惧。
起风了,我起身关上窗户。
丁冬,有人按门铃。
开门,一双很熟悉的眼睛,一张很熟悉的脸。
他不由分说进了来:我来看看我的宠物生活的可好?
我象个傻瓜,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半晌,我说到:谢谢你,它被照料的很好。
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疑问。因为生命中每一步都早已被注定。
他四处走动:这些水墨画是你画的?
只画一种花,莲。
他看向我:你的画和你的人一样。
该死,我的眼睛又开始迷离,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游移,好象又要开始时空转换。
我用力拍一拍头,猛喝一大口可乐。
液体在身体内翻滚,使我的意识暂时恢复。
我努力用陌生人的眼光看他。还是格子衬衫,球鞋,浑身上下散发年轻的朝气。分明是一个还在成长期的男孩。
令人不敢注视,也不敢轻视的是眼里的纯净和专著。
我拿出果仁巧克力招待他,他不屑:我不是小孩子。
我被他的神态逗乐了:还是学生?
今年毕业了。
哦,现在已经七月。最后一个暑假。
你不出去玩么?
玩?去哪里玩?我没有任何有益的爱好。
他不相信:可是你写故事。
我咧嘴:胡编乱造而已。
你的故事很真呢。有真的感情。
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我只听见过修说:从来就写这些没人相信的鬼话。实在没有保存的必要。
你相信么?你的眼睛里有莲花盛开?
未来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过去了的是不能够再回来的,曾经拥有的也许很难再有完美的结局。难道断了音讯的青鸟还会寻旧迹飞回?难道隔了一百年又飞回的青鸟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想一切既然已经是这样,不如听之任之。
可是我如何能够靠近?如何能够接受?那个太过年轻的身体上的那个灵魂?
灵魂与身体会是相同的年龄么?我不禁疑惑。
我变成在花丛中迷了路的小蜜蜂。
为你开放的花朵:小蜜蜂,今天采的蜜多么?
不多。今天没遇见喜欢的花朵。
呵呵……喜欢什么样的花朵?莲?
你怎么知道?
你有它的清香。
你如何能够闻见?
有些人,只需感觉就能触摸和闻见。
小蜜蜂;为何要做为我停留的花朵?
为你开放的花朵:想和你共同分享真情的清香。
小蜜蜂惆怅:从来幽恨无从寄。
为你开放的花朵:相思如梦应有期。
小蜜蜂:旧日山盟谁记取?
为你开放的花朵:痴情独立荷塘西。
小蜜蜂:一个只记得过去的人该如何生活?
为你开放的花朵:你会遇见一个能让你忘记过去的人……
小蜜蜂:你是么?
为你开放的花朵:呵呵……征服一个女人得先征服她的灵魂,对么?
小蜜蜂:对。
在网上,有时候,感觉自己是只鸟,在黑暗的世界里飞翔,因为看不见方向,所以有着放任的自由,这是一种快乐的飞翔。
可是这个世界和梦幻的世界是多么的相似?彼此洞开的心扉,被黑暗看见了虚弱和深埋的记忆。
没有声音和颜色,只剩下一颗心,一个灵魂。
多么让人心碎又心醉!
关了屏幕,我光着脚去冰箱里拿可乐,窗口的风吹到裸露的肩膀,带来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
踩着微弱的光线,我走到阳台。天空,无数的星星如水钻般,那是谁的夜衣?如此的华美高贵?我扭开身边的唱片机,渐渐在柔软的摇篮曲中失去知觉。
黄昏,山林寂然。
莫名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在地,斜阳里,白马信步山路。
将军被美景沉醉:好美。人生若能得一生在此,不知会有多快乐。
我把头靠在他的怀里:难道你不愿意一生在此?
白马飞快跑起来,发丝拂到他的脸上。
怎么不愿意?可是有时候人却不仅仅只能为自己而活,是么?
白马在小木屋前停下。
他抱我下了马,拉着我的手进了屋:今天是何日?
七月初七。
下个月的今天是军队出征的日子。我得走。
……
和我一起走好么?
我害怕外面的世界,这里就是我一生的理想。与世无争。
他叹一口气:水莲,你总是任性固执。我知道我带不走你。
我背转了身,用手蒙住脸,眼泪滴滴落在手心。
我喃喃:传说最深的山谷,有一种奇花,叫莲若。在午夜开放,若世间的情侣能采到它,则上天会保佑他们相亲相爱。即使今世不能如愿,来世也会如愿。
他雄心顿起:水莲,真的么?来,我们去采。
不知道爬过了几道峰,好累。我泄气道:都不知道在哪里。
忽然,他说:你闻。
我敛气,呼吸。一股幽香飘来,好象甜又好象涩,仿佛一道阳光般灿烂,又仿佛一阵微风般清凉。
循香而去,在幽深的谷底,盛开着一朵花。雪白,碗一般大小。芳香的花瓣中吐着微微颤动的蕊。
花瓣上还有露珠。
我叫起来:是它,莲若。
他把花朵采下,放在我的手心。
我捧着,小心翼翼:我再也不怕有什么会隔开我们了。
他紧紧搂住我:小傻瓜,想着我,等着我,我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共度此生。
我笑起来。
离别原来也并不可怕,只要心中有情,其实就是千里万里,两颗心互相牵挂着,互相依靠着,其实并没有一点距离。
寂寞原来也并不可怕,心中的人儿会时时陪伴身边。
我的心在这一瞬间变得澄明。
修送给我一张结婚请柬。
我张大眼睛,不肯相信:不会吧,我没准备好这样。
修心平气和:要你准备什么?你又不是新娘。
我嘿嘿怪笑:修无果,以后我再要诉苦,找谁去?
修拍我肩膀:随时欢迎呢。
还是觉得有失落感,可是不应该的吧……这么多年,也只有修能倾听我的喜怒哀乐,也只有修评判我的性格,我的故事,甚至我的一切。或许,婚后,他仍旧可以如从前一般来倾听?只是,我应该少打搅他才是。
修说:我喜欢平凡的人生。倒是你,教人担心呢。 我连连摆手:拜托,我不听说教。
修无可奈何:菠萝蜜,不是我说你,多会能成大人呢。
每日里上班,枯燥的操作流程。心渐渐变钝生锈,再也不得敏感同情。我想迟早我会离开这里,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象一只小蜜蜂,有了翅膀,就可以四处飞翔。
小蜜蜂:你早。
为你开放的花朵:你早。这么早,花朵还没有开放呢。
小蜜蜂:你不是为我开放了么?
为你开放的花朵:呵呵……你成了为我停留的蜜蜂了。
小蜜蜂:嘻嘻。真的呢。
为你开放的花朵:想见你。
小蜜蜂:……
为你开放的花朵: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小蜜蜂:好。
泡影饮楼二楼。
我低着头喝可乐,好象有心灵感应般,我抬起头,看见他走来。
格子衬衫,球鞋。眼神纯净又专著。
你?
他坐下来,也喝可乐:有一点惊讶?
是,你的年龄和思想不成正比。
他凝视我:我已经爱上你,你呢?
我回避:我习惯含蓄。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你的手冰凉?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失笑道:何必背剧本对白?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什么?
他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的一切。我不是和你说笑。
笑容好象一下子掉进热水的冰,慢慢消融:让我想一想。
林荫道,树木茂密。月色班驳。静悄悄的,只有风的声音。
他说:很简单,我的心一直敞开着,你只要住进来就可以。
他说:其实你在乎的,是么?为何不肯承认?
他说:你知道么?看到你的眼睛,我会想起清香的莲花。
他说:你到底害怕什么?
无穷的记忆涌过来,我不能呼吸。我轻轻说道:一百年前,我已经爱上你。
我闭上眼睛,我以为我能忘记,可是我依旧还记得,年龄,相貌,身份,境遇,现实的生活里永远不能存在梦幻。
告诉我,有永恒么?记忆里的深情,一遍一遍重复,所有的这些都会是永恒么?
我怎么能不害怕?
我在夜的花园里迷失。我以为这样虚幻的快乐可以一辈子,我以为我可以守着我的梦幻直到永远。在那里,我是如此爱他,我想永远都不离开他,而他也永远不离开我。
那曾是我的理想。
至美至真的理想。
小木屋里的女子日复一日绣着莲花。她守着那朵莲若渐渐憔悴,她没有等到他归来,因为他已身陷战场,魂归大漠了。莲若雪白的花瓣已经枯黄,曾经的幽香已经逝去,再也回不来了。她郁郁寡欢,眉宇间挥不散的是一个等待。在最后的日子,一个樵夫遇见她,她求他把她与莲若合葬。
她相信哪怕是来世,她终会等到他的归来。
樵夫随了她的愿,站在她的坟前良久。樵夫转过身,走了,我看见他的脸,是修无果。
水莲开谢知为谁?万千心事几消魂?
纵使是个梦幻的影子,梦里稍纵即逝的影子,也有散不去的清香遗留。
梦中醒来,我看一看钟,下楼,叫了车直奔机场。
机场,他站在检票处,眼睛却看向门口。
我奔过去,在他面前站住:我等你回来。
并不知道未来,可是又何必知道呢?如果我遇见了美丽,我又何必故意视而不见?
大手握住了小手。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来的悄无声息。
可是有两个人闻见了它的清香。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绿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