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梦的精灵,它轻轻地奏起沉睡的长笛,在月亮的额上漫舞……..
夜里的10:23分,我还坐在由深圳飞回重庆的飞机上。
机窗外,夜的精灵用魔棒挥舞起无际的夜幕,没有星星的点缀,显得那么孤寂。
这种在黑夜里漂泊的日子我早就不陌生了。
今晚,我就要回到那个有他存在的熟悉的城市了,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此刻离我越来越近的呼吸与心跳声。 “我回来了….林…..”我轻声自语。
闭上眼睛,我蜷缩着靠在座位上,胸口忽然有种被撕裂的痛楚。开着暖气的机舱似乎再也没有能力和我心里散发的冷相抗衡,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下降。
我有些迷糊了,恍然间我好象又看到林向我伸出的双手。但那一定是精灵的幻术,因为我清楚今晚的飞机场外迎接我的只会是那冬夜的寒冷……
黑夜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让我即使在漆黑中也能追寻到你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和林的开始并没有我期望的那种风花雪夜的浪漫际遇,和许多走到一起的普通情侣一样,我们也是因为朋友介绍相亲才认识的。
那晚是我和林的第一次见面,在那间名叫“老树咖啡”的咖啡屋里。
我捧着最爱喝的黑咖啡,一边享受那独特的甘苦一边仔细地端详就坐在我对面的林。
林长着圆圆的脸,小小的眼睛,微微有些发胖的体形,虽然离我唯美的审美观距离很远,但却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知道林也在一直审视着我。我并不是个“含羞草”般的女孩,面对林的目光我是毫不回避,充满自信的。
林轻轻地笑了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就在一年前吧,也是一个朋友介绍的。你还记得吗?”他低头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
我有些吃惊,尝试努力地从记忆的匣子里搜索那熟悉的片段。 “真想不到我们还会见面,而且又以同样的方式…..”林轻咳了两声,声音似乎变小了许多:“但…..其实我现在有女朋友…..”
林的话深深地伤到了我的自尊,我的情绪一下变得很恶劣。
“那我就没有必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了。”我狠狠地丢下这句话,抓起包起身离去。
林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木了两秒才追上来。
觉得受了愚弄的我大步流星地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口。林紧紧地跟在我后面,那境地就象在象棋中被盯死的老帅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
“叔叔,买朵花送给女朋友吧,她就不会生气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不合时宜地拦住了林。
“我会像他的女朋友?!”我有些不服气。
林无奈地望着我,委屈地说:“小妹妹你看,现在即使我买给她她也不会要啊….”
我依然保持一脸冷漠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林赶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一支美丽的玫瑰花请我原谅他刚才的不礼貌,那神情象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宽恕一样。
我有些不忍,气也在他送我玫瑰花的那一刻消失了大半。
就在我家楼下的台阶上,我和林静静地坐着聊天,象相识很久的老友。
林告诉了我有关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在他这次出差短短的两个月中投到了别人的怀抱,残酷地宣判了他的“死刑”。被失恋的伤痛紧紧笼罩的林这次是不忍拒绝朋友的好意才来赴约的,但他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我。
“这也许真是一种缘分吧…..”林自语,声音很轻,但我却听得如此清晰。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微笑,向着夜空。
林送我上楼,在漆黑的楼道里他第一次牵了我的手。我没有挣脱,心开始莫名其妙地发颤。
夜是多么宁静,静得我能够清楚地听到我和林彼此的心跳声…….
黑夜串起现实和虚幻世界的生命符号丢进人们的梦境,写下记忆中美丽而残缺的诗篇…….
我自认为是不信命运也不信缘分之说的那种人。但林的那句:“这也许真是一种缘分…..”却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犹如魔咒。
慢慢在缘分的漩涡里沦陷的我开始渴望亲近林的身边,凝视他平静的神情,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烟草味道…..这一切都让我如此着迷,如此满足。
竟管林从没有给我任何有关爱的海誓山盟的承诺,我却整个地陶醉在了有他的世界里,享受起这来得太快的幸福,满心欢喜地做起了那个被林细心呵护、疼爱的小女人。
不久,我被公司派到上海出差。
林一直把我送到了飞机场的登机口,直到他再也进不去的地方。
林没有说什么临别的话语只是一直抱着我,我知道那是林在难过。林是个不善言词的人,我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他的不舍与依恋这就够了。
“为了我,好好的照顾你自己…..”林在我耳边低语,我泪眼婆娑。
带着林的牵绊,我来到了上海。这个美丽而又陌生的城市,没有了林的存在,我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孤独的味道。
每天周旋于不同的客户之间让我疲惫不堪。夜里一个人独处时我就会更加想念林,借着棉被的温度回味林那温暖的怀抱。只有每天夜深时林的那个电话才能稍稍慰籍我那颗被思念折磨得异样的心。
顺利地我提前完成的公司交付的任务,一刻也不能停留地飞回重庆。
“林,我回来了…..”在飞机上我的心就这么一直欢呼着。那一刻,我认定林就是我这一辈子想依附的男人,那讯息竟是如此强烈。
近了,我一眼就找到了在人群中顾盼张望的林,竟连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林也看到了我,他向我跑来,我本以为他会给我一个深深的拥抱,可林只是飞快的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然后牵着我的手上了出租车。
我是很失望的,但这感觉早就不足以和重新回到林身边的那种喜悦相抗衡了。
晚上,我和林又来到那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去的“老树咖啡屋”。
相同的座位,还是喝着的咖啡,我望着林,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因为此时的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就坐在我对面的男人。
林的话还是不多,他轻揉我的手,幽幽地说:“你瘦了…….”
我忍了很久的泪在这一刻彻底决缇,化做幸福的涌泉。
再没有了什么女人的矜持,我就是要告诉林我究竟有多么爱他。
“娟….”林忽然打断我:“我们….我们分手吧!”
我呆住了,时间仿佛在一刻停止了流动,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混乱。
难道在我走的这么几个月林有了新欢吗?我不敢想。
林什么也没说,递给我一张纸条。那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林,27岁,乙肝。我触目惊心。
我和林都沉默了。
“其实….在你去上海之前结果就出来了,我只是没有勇气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爱你,不愿意失去你,”林的眼睛湿润了:“在你走后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也挣扎了很久,我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得到幸福,但那却是我以后无法给予你的…..”
我的耳朵一片轰鸣,脑子里空白一片。林后来说些什么,我又是怎么回到家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脑海里只依稀记得分手时林最后的那个拥抱,仿佛用上了他凭身所有的力量,让我窒息。
在那后来整整一个星期里我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睡,我的泪早就哭干,只剩下干涸的眼眶。
躺在床上我反复地回想着和林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每一遍都让我痛彻心扉。
回想林那晚给我的最后的深拥其实早就表达了他所有的深情和无奈。
接到林母亲的电话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某天,电话那头的老人家非常难过,她告诉我林正在接受医院全面的治疗,人憔悴了很多,还常常在梦里叫起我的名字。
我的心顿时象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玻璃瓶碎成了无数的小碎片,全是被无情复制的伤痛。
我不是没有挣扎过,我曾想林很快就会恢复的,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但父母固执地反对我和林的交往,甚至以死相逼。我明白那是他们不忍看着心爱的女儿遭受这样的命运。
最终我还是屈服了,成为了世俗的俘虏,默默接受了身边所有人的规劝离开了我深爱着的林。
我怪命运的残忍,更恨那个虚伪懦弱的自己,原来面对现实我的爱竟是这样经不起考验而又一钱不值。
黑夜幽灵般地为这曲谱划上了一个忧伤的句号,而我努力地将它拭去换上一个还会有美丽发生的省略号……
都过去很久了,我已经27岁了,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不懂珍惜的傻女孩。
而我和林共同编织的那个梦也已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流逝。
但许多美好的往事我依然会固执地把它珍藏在记忆里不忍忘却,虽然偶尔想起会有些后悔。
命运既然如此安排,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吧,我一直这样认为,也全当作是对自己的安慰吧。
记得作家张小娴曾经写到过:“一个再优秀的人也总会有一个人不爱他(她);而一个再差劲的人也总会有一个人爱他(她)。”现在想来感触颇深。
就把它当作我对所有相信爱的人的祝福吧,当然也包括林。
而我也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一定有个人是我为了和我在一起而存在的。如果有缘相遇,就算是有黑夜般的阴霾也休想阻止我追寻他的脚步。
机舱里播放的那首“My heart with go on”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飞机也正在缓缓降落。
我的心情竟然平静的许多。
今晚的夜,没有月光。
我轻轻地道了声:“晚安…..”。
黑夜是梦的摇篮,它轻柔地哼唱起安睡的歌谣,呼唤人们赤裸裸的灵魂飘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