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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2016-09-10 12:35:51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一)幼稚园的门前有一棵很大的皂角树,据说是跟佛结了缘的,它在文革中亲眼目睹着寺庙里的佛像们被小兵们一尊尊推倒,许是因了这个原因吧
 

  (一)

  幼稚园的门前有一棵很大的皂角树,据说是跟佛结了缘的,它在文革中亲眼目睹着寺庙里的佛像们被小兵们一尊尊推倒,许是因了这个原因吧,它长得歪歪的,浑身还长满了那种千疮百孔的洞轮,让人见了,心揪着似地疼。幼稚园设在寺庙里的原因主要是这儿地儿宽,相当清静,而且还可省了修建费用。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条件远非今天所能够比的。附近的农民们爱将那树的枝条砍一些下来,回家做柴烧火做饭什么的。这天,老师一声令下“放学!”,大班小班的小朋友们全部欢欣雀跃着跑向大门口,等着排好队由老师带领回家。

  她是小班的,总是跑不过那些大班的同学。瘦弱的她翘着两根羊角辫跌跌撞撞地随着人流跑向大门口。出得大门,却倒霉地被农民伯伯们砍下来却不知为何没有捡走的一根大树枝绊倒了。细嫩的脸蛋和膝盖与地面接触以后,她立刻感觉到了一丝很剧烈的痛。好些男生吵嚷着大笑起来,嘲笑这个刚转学过来的笨笨的小班同学。她很无助,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了,不是为脸上和膝上的痛,而是忽然间想到了妈妈温和的眼光。

  这时候,大班的他走了过来,将她扶起,她看到他打量自己在渗血的脸和膝盖的时候,眼中有痛惜。她清楚地将这个眼神刻画在了心底,他没有说话,把别在她左肩的手帕取了下来,替她轻轻地擦脸上的沙。接着老师仓惶地跑了过来,抱着她去了医务室擦碘酒。

  医生给她上药的时候很痛很痛,可她却抿着嘴角笑了,因为,她想到了这个男生,将她来到这个新环境里的不适应和陌生消除掉了。老师夸奖她很勇敢,送她回家的时候,给她买了一个棒棒糖。甜滋滋的,她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他的家就在她家的前一幢,而且,他的爸爸和她的妈妈在一个科室工作。一天傍晚,妈妈带她去他家里托他爸帮忙请假,因为第二天妈妈会去火车站接北方来的外婆。妈妈的工作很忙,没有精力照顾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儿,只得从遥远的北方将外婆从舅舅家请过来了。敲开他家的门,居然开门的是他!她不自觉地抚抚脸上已经结疤的伤痕,娇娇地对他笑了,他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和妈妈。

  “找谁啊?”

  妈妈温温地笑,拍拍他的小平头,“你爸爸在家吗?”

  他“哦”了一声,大声对着屋里叫:“老爸!有人找你。”然后从门后拿了一个小小的足球跑出去了。屋里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书,对妈妈友好地笑。她缩开妈妈牵她的手,乞求的眼光望向妈妈:“妈妈,我想去看他们玩?”妈妈笑了,“嗯。小心一点,别跑快了,摔着。”

  她开心地跟着他跑的方向走去,在门外一片空地上,远远地看他和几个男孩子玩球。眼光一直停驻在他的身上。

  那一年,她四岁,他六岁。

  (二)

  日子长了,慢慢地,在幼稚园里,她发现他是一个小霸王,虽然他不是最顽皮的,可是,他身后却有一大堆追随者,那些比他长得高的男生也听他的话,放学后的活动总是由他来确定和安排的。所有的女生都怕他,怕他会在自己美丽的裙子上撒炭灰,怕他会一声令下指使男生用小剪刀剪自己的头发,怕他找一些毛毛虫或者苍蝇放进自己的桌子、床上。她,却从来没有过对他害怕的感觉,从见第一面开始。妈妈知道他们是同学后,放心地和他的爸爸商量过了,把她交给他带去上学,也许因了他和她每天都牵着手一块上学的缘故吧,所有的男生都不敢来欺负他,所有的女生都那样地嫉妒她。

  夏天的夜很长很长,坐在院坝里吹凉凉的夜风,成了许多人家晚饭后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和他,偶尔会端着小凳子围坐在她的外婆的身畔,听外婆讲一些古老的故事,她最喜欢听鬼故事了,可是,听了以后却又害怕得瑟瑟发抖。外婆用手抚着他和她的头,轻摇着蒲扇,娓娓道着关于董永七仙女、关于后翌嫦娥、关于昭君出塞、关于贵妃醉酒的故事……他和她,听得如痴如醉、聚精会神。天空中,星星俏皮地眨着眼睛,月儿躲在那些浮云间,羞涩地不肯出来。

  她和他,也常常找一块竹编席就地而坐,用稚嫩的声音跟着他的爸爸念“人之初,性本善”“执子之手,以子偕老”、“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虽然这一些句子他们听不懂意思,但是,看到他爸爸鼓励和赞赏的眼光,他和她就不自由主地在小脑袋瓜里留下了这些古文的句子。

  日子渐渐地飘走,他读小学了,而她,得等到明年才到七岁。那时,七岁就是上小学的年龄。

  那一年,她六岁,他八岁。

  (三)

  有时候,人的记忆很模糊,某一阶段的事情记得相当清楚,某一阶段的事情却又飘忽不清。记忆中,往往会略过一些事情,但是,却并不代表着这些事情没有发生在身畔过。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辗转着过了好些年头了。

  她读高一,他读高三了,他们不再象小学和初中时那样,一块上学一块放学,那个年代,他们都很在意同学们的议论和猜疑的眼光。她依旧瘦弱,但却清秀而高挑,他长得相当壮实,高大而帅气。和他的爸爸一点不象。只是,他们还是常常会在傍晚聚一起做着功课,把他老爸的一大箱子古文诗词翻出来瞧,那些发黄的书中,每一页,都留着他和她的指纹,怕是花再多时间也抹消不掉了。

  他话还是不多,喜欢静静地望她,看她乌黑亮泽的长发,看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她似有若无的笑涡,看她洁如凝脂的脸蛋儿。喜欢听她用温婉的声音念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她则喜欢读他写的现代诗,喜欢欣喜地剪下他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和诗句,然后做成一本本精美的小册子,偷偷地和自己的日记一起珍藏。她把他写给自己的那一首“喜欢看你闪亮的眸/喜欢听你轻柔的声音/喜欢共你在风雨中兼行/喜欢用微笑抚平你的所有叹息……”写进每一本日记的扉页,每天看一遍,从来也没有过厌倦。

  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八岁。

  (四)

  他已经离开他和她在一起共同呼吸那一片纯净空气的天空,而她,还在紧张的高中时代。快两年时间了,书信淡雅地传递着彼此之间不曾间断的问候和牵挂,他爸爸把所有的书送给了她,这让她很快地将他离开身畔的不适应转移到了这些发黄的书本里。

  有时候,她发觉自己很懦弱,很没用,那些依旧星光闪烁的夜里,当她躲在被窝里想他的时候,眼泪流湿了枕巾,她无声哀哀地哭,就打开床前的小灯,翻开以前共他一起念过的诗句,轻轻地念,轻轻地念,然后不知道何时,进入梦乡。

  她的日记里,他的名字应该是使用率最高的了,有时候,太想他了,就傻傻地什么内容也不写,把他的名字一排排地步在纸页上,然后在心里念着念着,莫名地红了眼睛。

  好在寒暑假里,他们有很多值得回味的缱绻时光。他离开的第一年暑假回来,他教会了文弱的她游泳。记得小时候,在离家不远的那条碧波荡漾的河流里,她只会看着健硕的他在河里遨游的英姿,却从来不敢下水去享受那种若鱼儿般自由的快乐。这个暑假,在他那不容拒绝的带一点强迫的鼓励下,她穿上了他送给她的泳衣,然后在他的牵引下,赤足轻踏着沙地,迎向奔流的河水。当他和她并肩在水中轻游的时候,蓝蓝的天空,洁洁的白云,在她眼里,竟又是一种别样的美呵。

  国庆节,他回来了。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他和她一起去了峨嵋山旅行。其实,双方的父母都心领神会于他们的相知相惜,早已经颔首默认了他们的将来。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老家北方了,在记忆里,几乎没有雪的印象。这种期盼在心底已经封存许久了。而他呢,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也向往着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找到神往已久的快乐。

  当他们牵着手穿着羽绒服气喘吁吁地跑上金顶,看佛光那神圣的光环里彼此的留影。此时此刻,这个画面比任何伟大的摄影家的作品都更为珍贵。她呵着雾样的气,和他的双手并在一起,朝佛光里面的他们挥舞着,笑了,很满足很满足。他低头看她,忽然地,用手揽过她小小的头,将唇停留在她的额上。她虔诚地闭上眼睛,不动,不呼吸,呵,天际、神灵、一草一木,都在这里见证了爱情的本真。

  那一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轻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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