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岚长叹了一声,说“我有一人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俩人从小无话不谈,关系非常好。她的名字很美,叫杨梅,因为她是出生在一个梅雨霏霏的季节,那个季节倒处都结满了梅子,好香好香,远远地你就会闻到梅子的香味。她有一个姐姐,叫杨柳。”
“那她一定生在春天了?”
“是的,生在春天,柳树刚抽丫,那么柔弱,水雾似的笼罩在枝头。她们姐妹俩人都在我们班上,是我们的姐妹花,很漂亮。我们都爱她们。她们却很少笑,仿佛笑是很可怕的东西,离她们很远。有一天姐姐病了,病得很重,我们都到医院里去看她。我们喜欢她。我们第一次见她的爸爸、妈妈。
她的妈妈也很美,可是很阴郁。你知道阴郁吗?”平平勉强点点头,一脸的迷茫。孟紫岚搂住平平,用下鄂轻轻地爱抚着平平那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继续说:“阴郁就是不高兴,她连笑都很勉强,好像不太喜欢和人接近。不久,杨柳的爸爸来了,我们听到他们在走廊里吵架,我们当时都很小,从来没听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吵得那么厉害。杨柳悄悄地用被子蒙上了头,我们听到她在被子里哭泣,伤心极了。
后来,杨柳死了。
她的妹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对我说,杨柳死前曾经对她的爸爸说:爸爸,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好的,我不痛,一点也不。我想和你们在一起,我们快快乐乐的,谁也不和谁吵架,好吗?她说着,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带着她的梦想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得了一种很怕的病吗?”平平轻声问。
孟紫岚摇了摇头,“不知道。杨梅也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没不告诉她,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吵架了,可是家里始终被一种可怕的阴影笼罩着。”说到这里,孟紫岚不由自由地哆嗦了一下,“杨梅的生活很不幸福。她的性格很古怪。她和她的姐姐不一样,杨柳内向、柔弱,像一只小绵羊,无论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除了忍耐、顺从,她不知道用什么保护自己,在外边受人期侮后,不敢告诉爸爸、妈妈,只会躲在一边偷偷地哭泣。杨梅古怪、孤僻,永远不知道把自己摆在一个什么位置上,不是偷偷地自怨自哀,就是目空一切,因为她很怕别人看不起她,怕输,所以她用一种近乎变态的心理为人处事。她像小孟阿姨一样大,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可是她不敢。对她来说,结婚就意味着吵架,永远也吵不完的架,永远。”
“爸爸和妈妈也吵架,妈妈老是埋怨爸爸。爸爸却很少和妈妈吵,但是爸爸很不开心,他经常‘阴郁’。”
“你怕吗?”
“有时候怕”,平平天真地说,“他们要是不吵就好了。”
“我也希望这样。要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和和睦睦地,那该有多好。也许杨柳就会活的开心一些,也许杨梅早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了,是不是,平平?”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结婚呢,不结婚不就好了?”平平纯纯地自言自语着。
“杨梅也是这么说。”孟紫岚的头深深地埋在手掌里,好久没有说话。平平双臂交叉搁在膝盖上,望着天上的明月,静静地,思考着他那单纯的心所能承受的问题。
“平平,你喜欢芊芊阿姨吗?”
“这个问题你刚才问过了,小孟阿姨。”平平仍然望着天上的明月。
“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不是吗?”
“是的。”平平低低地说,“可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但是你试过去喜欢芊芊阿姨吗?”
“也许------没有。我妈妈也不喜欢她。”平平嘟着嘴说。
“那么你喜欢爸爸和妈妈总是吵架吗?”
“不喜欢。”
“平平已经是个男子汉,可以自己思考问题了。”孟紫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地拥住平平,“如果两人不幸福,就会不停地吵架,而不停地吵架,就永远不可能幸福。如果爸爸、妈妈不幸福,可是又为了给孩子营造一个看似完整的家而勉强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很痛苦。平平忍心看他们这样吗?而且,有一天平平会长大,会结婚、会离开家,那个时候你要他们怎么办?他们这一生就再也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了。”
“那我就不离开他们好了。”
“平平,你受过伤吗?”
“什么?”平平问。
“我是说,你的手割破过没有?”
“没有。不过我在学校和同学踢球的时候摔伤过脚。”
“疼吗?”孟紫岚柔声问。
“很疼。”平平可怜怜惜惜地说。
“那下次踢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孟紫岚疼惜地说。
平平抬起头问:“小孟阿姨,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平平,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体会到真正的疼,小孟阿姨用妈妈给我的护身符向上天祈求,求老天爷保佑我的小平平永远不要体会到那种疼。那种滋味小孟阿姨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是说不出来的。没有谁能说出来,只有真正经厉过的人才知道。那种疼要比脚受伤疼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那是心的疼痛,当它折磨你的时候,似乎只有死去才能解脱。”
“你是说爸爸、妈妈会体会到吗?”
“只怕有一天会。当一切都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会体会到那种疼,还有许多比那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