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天使会为了所爱的人折断翅膀,流下眼泪。
——题记
我是一只蝴蝶,我从寒冷的冬天飞来。我的双翅浸染着西伯利亚的蚀骨的风霜,剔渡成透明的颜色,华丽晶莹。
我原本的家是高山顶上的一个湖泊,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斯喀。那曾经住着儒艮,一种有着浅浅的微笑的生物,
有人曾说,初生儒艮的啼鸣,可以让毛利传说中吃人的恶灵,感动得流下泪来。信。这湖,这地球最清澈的眼泪。
那里的天空永远像琥珀一样纯净,只有候鸟低低地拍打翅膀从头顶飞过的声音,湖边古老的针叶树不停的用遥远的声音吟唱着忧伤。我总喜欢在喝足鸢尾花蜜后轻轻的自湖面飞过,腥咸扑鼻的湖底植物香气和山顶沉静的寒冷让我迷恋,总感觉自己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在永恒面前的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神要我离开斯喀,他对我说,你不适合安逸,你应该到南方温暖的国度,寻找你的幸福。命中注定,你会遭遇到要用你一辈子来爱的女子。我问:“她是谁?”神说:“你美丽的翅膀便是为她而生。我愿太阳赐予你圣洁的力量,寻求你生命中的女子,从此以后,你就叫做——炽。”
我听从神的安排,吻别了心爱的羊齿草,远离了琥珀一样纯净的天空,低低拍打翅膀的候鸟和吟唱忧伤的古树,起程飞往南方温暖的国度。
透明的翅膀有力的拍打,我急切的想见到我今生的最爱。
从未有过的阳光温暖慵懒地覆在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疲惫,我以为,我到达了温暖国度。这是一片纷繁的栀子花丛,这里的蝴蝶色彩斑斓,美艳不可方物。她们看我的眼神都暧昧而迷离,就像稠稠的枣蜜。她们说,我那对华丽晶莹的翅膀让她们倾心不已,我英俊落拓的轮廓使她如陷蛛网不能挣脱。她们说,我是只高傲且冷漠的蝴蝶,因为从来没有男生会对她们不屑一顾。她们又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神所说的女子是否就在眼前对我嗤之以鼻,只知道,若她出现在周围,不论她躲藏得多么隐蔽,我的翅膀一定会感应得到,国为神说过,它们是为她而生的,我的名字叫做“炽。”
我不喜欢栀子花的香味,也不喜欢栀子花间这些媚态百生,风情万种的美丽尤物,我抖落翅膀上尘积的花粉,亮着水晶般耀眼的透明,继续向南方飞去。她们在我身后嚷嚷——“我的心支离破碎。”“你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恨。”我的心一阵钝痛,却无能为力。
透明的翅膀有力的拍打,我急切的想见到我今生的最爱。
一方净土,这里有像斯喀一样的天空,像琥珀般纯净,有熟悉的羊齿草香味,还有一整片灿烂的黄颜色鸢尾花,候鸟低低拍打翅膀的声音和着古树千年的忧伤。
我的心像被惊雷击中,兀自激烈的跳动,我的双翅仿似蜕变般,无限地延展,延展。阳光照射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水晶鳞片为此颤栗。我知道,她就要出现,今生的最爱,我那美丽绝伦的透明双翅将要为她展开,义无返顾。
不可思议的魔力,眼前含苞待放的一大片鸢尾花蓓蕾,倏的全然绽放,绚烂的金黄色,劈哩啪啦地一片灿烂非常。她从花间轻盈地飞起,轻舞着与鸢尾花同色的双翅。阳光顺着她的轮廓向我射来,我只能看见她优美柔和的身形。这多么像神对我讲的那个自花间走出玲珑姑娘的童话,让我欣喜。她越飞越近,我能闻见她身上甜美的蜜香。终于不再逆光,我看清了她的脸庞,碎钻般的浅蓝点缀着她的眼睛,波澜不惊如同期喀湖水。她开口说话,笑意盎然:“炽。我等了你整个冬天。”我想,那一刻我就爱上她了,那只有着藤黄翅膀钻蓝眼波的美丽蝴蝶。神曾旨示过我,她是我注定要用一辈子去爱的女子。她叫盏。
盏轻抚着我旅途的劳累和翅膀上风霜的痕迹,盏眼波闪烁地为我翩翩起舞,盏在我耳边轻轻的呢喃:“炽。我爱你。”多么美好。
神说,我们的幸福在南方温暖的国度,我念念不忘。我邀盏陪我一起走,去向温暖海洋,她扑闪着浅蓝的眼睛微笑着说好吧。
天依旧似琥珀般纯净,空气中弥散着温柔。飞翔的时候,她总在我身后,因为她说,喜欢看我翻飞的翅膀,自由自在的张扬,阳光在透明的躯壳里折射出意想不到的温暖。我经常在想,就像她身上总有的甜甜的鸢尾花蜜味道,我的翅膀也总因为有她藤黄的颜色做伴而更加美丽。
我深爱的盏。
凤凰木绿了,又红了,空气中飘浮着潮润的蓝灰色,海滨初夏的跫音隐隐可闻。我依在盏身边,像个小孩,盏对我说:“炽。我们到达了南方温暖的国度,我们握住了永恒的幸福。”一时之间,我竟恍惚若梦,无法回应。
记忆,总会落在那些纯净的地方,比如爱情,比如生命。
盏就这样离开。
不再像琥珀的天空,不再有候鸟飞过,古树忘却忧伤。我却永远都忘不掉那天的阳光,气若游丝的隐在乌云之后。肝肠寸断的云掉下悲伤的眼泪,闪烁如流萤,却远离幸福。可恶的雨滴击中那朵灿烂的藤黄,然后重重地在地上撞个支离破碎。
盏像秋天的梧桐叶飘飘扬扬地下落,触目惊心的颜色充斥我的瞳孔。我那浸染着西伯利亚风霜的透明双翅鳞片剥落,在空中互相撞击,奏出清脆悦耳的音乐,像极了斯喀传说中宛如天籁的儒艮啼鸣。盏睁开眼睛,她还在下坠,波澜不惊的浅蓝清澈见底,正在聆听着只为她而奏的歌。空灵曼妙的旋律让我憎恶起太阳,那炎热的火球,他赐予我“炽。”的身份,允诺我永远的幸福,却残忍地在我认为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让我的世界不再灿烂!
我注定要用一辈子去爱的盏。
她轻飘飘地下落,终于落入半片胡桃壳中,就像童话中玲珑姑娘的最后归宿。她还是那样的美,就像我与她初初相见,她轻盈地从花间飞起。回忆刺激着我的泪腺,那一刻的动心,一动就痛。我滴下眼泪,神说我一生只流一次的眼泪。视线里只有盏的清晰,浅蓝
,藤黄。她轻轻地对我说:“你曾说,斯喀是你所见最美的地方,我见到了,真的见到了,从你的眼中,从那滴清澈的眼泪中。炽。我爱你,真的。”
胡桃为冢,盏静静地睡着了,怀抱着如期喀湖水清澈温暖的梦,再也不会醒来。
我深爱的盏。
天空又像琥珀般明净了,候鸟低低地拍打翅膀的声音萦绕耳旁,古老的树不停地用遥远吟唱着忧伤。我仿佛加到斯喀,地球最清澈的眼泪,腥咸扑鼻的湖底植物香气和山顶沉静的寒冷呼唤着我灵魂,却使我看见悲伤的颜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锥心刺骨,华丽晶莹的鳞片被神收回,飞向太阳。神说,你已经失掉所爱,为她而生的翅膀已没有生命。那么,再见了!浸染过西伯利亚风霜的双翅!再见了!见证过我刻骨铭心的爱情的透明!
听见一声清脆的犹如玻璃破碎的声响,空洞而寂寞,我知道那声音来自我体内,很深很深的地方。
阳光暖暖地吻着我背上丑陋的灰黯,它们终于不再华丽。
我又闻到了甜甜的鸢尾花蜜香,融在浅蓝和藤黄中,挥散不去。
神说,“炽。”是你的名字,直到有一天你忘却所爱。
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世间,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