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永颜住在堂姐的家里。
永颜的爸爸妈妈都比较忙,没时间管女儿,于是永颜被送到了堂姐家。
堂姐是个挺成熟的人,她已经满十八了,在永颜的眼中,已经是个大人了。
堂姐的梳妆台上有着一排排的香水和化妆品,香气芬芳,还有各式的口红眼影胭脂,这些东西总让永颜暇想联翩。
叔叔下班回来,他们就开始吃饭了。
婶婶的手艺真好,永颜塞了两大碗白饭进肚,但堂姐只吃了一个苹果,她说她减肥。
婶婶一边收拾一桌碗筷,一边嘟囔着,减肥,待会儿又出来找吃的。
叔叔在沙发上看报,减什么肥,不吃饭,饿死你。
堂姐板着脸,摔门。
永颜左看右看,也跟着堂姐进了屋。
烦死了!堂姐踢掉拖鞋,往床上一躺。
永颜不知说什么好。
哎,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堂姐从床上弹起来,笑嘻嘻地。
哦,去哪儿?
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时候去?叔叔婶婶也去么?
嘘,堂姐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声点,我们自己去,不让他们知道。
吓?永颜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今晚半夜,我们两个一块儿,偷偷出去,记住,要很小心地,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明白?
永颜点点头,开始兴奋。
过了一会儿,堂姐自自然然地去洗澡,然后出来吹头。
永颜也若无其事地喝牛奶,然后接着洗澡。
一切照常,没有任何异状。
永颜时不时地和堂姐交换一下眼神,嘻,两人的小秘密。
看完连续剧,十点多,叔叔婶婶开始赶人上床了。
永颜和堂姐爬上床,闭上眼睛。
婶婶关了灯,好好睡啊,不许说话。
然后关门离开。
永颜突然咕的一声笑了出来。
堂姐也嘻嘻笑,她用气声说,现在你快睡,待会儿我叫醒你,得等他们都睡着了我们才走,大概一点左右吧。
可是我睡不着啊,我们聊天吧。永颜说,并钻进了堂姐的被窝。
你要聊什么?
什么都行。
你有没有男朋友?堂姐突然变得贼兮兮的。
噫,你要干嘛?
问一下嘛,一定有的,跟我讲讲他。
他?我根本没有他,怎么讲?永颜很技巧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你呢?你有没有?
哎,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哦!堂姐说。
那可保不定,你爱说不说,我不作任何承诺。
得了得了,告诉你是抬举你,那德行!堂姐在被窝里搔永颜的痒。
永颜咭咭地笑出了声,堂姐马上嘘她,两人闹了好一会儿。
等平静下来后,堂姐旧话重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是不听啊。
听,听,你说。
堂姐压低了声音,哎,我已经不是那个了。
啊?永颜一时没听懂,哪个?
堂姐的声音更低了,她说了一个含糊不清的词。
永颜没听清,你说什么?妇女?
是处女!我的小妹妹。堂姐在被窝里笑得花枝乱颤,天,妇女,亏你想得出来。
永颜在黑暗中张大了嘴,她惊讶地问,什么?你不是处女?
嘘,你小声点。
你不是处女了?永颜又问。
是啊。堂姐的语音中令有暧昧的因素,好像是自豪,又似乎是炫耀,更像是在挑衅。这有什么奇怪,我们职校里有几个女生是处女的。
永颜马上装作漠不关心,而且很像是随意地说,那也是,对了,什么时候的事了?叔叔婶婶知道了么?
别提了,我爸差点没把我打死!
请你细细说来。
行。
那是我初三时候的事了,那天是大年三十,我和一个姐姐——她是我爸一个朋友的女儿,我和她一块儿去看烟花。本来规定九点半回家的,但是那天我不知怎的,突然不想回家,于是我跟那个姐姐,还有一帮她的朋友一起去了KTV。
他们有很多人,有的在那儿租了包厢,已经唱起来了。我们坐下来后,那个姐姐就和她的朋友玩儿去了。我一个人呆呆地做在角落,没有人理我,我都不认识他们。
后来,我一个人叫了一杯柳橙汁,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喧哗打闹。
再后来,他就朝我走过来了。
他坐在我身边,对我笑,他说女孩子不要总是喝橙汁雪碧可乐,尝试一下啤酒。
我为了逞能,就接过他手中的啤酒喝了几口。
后来我们一直在聊天,他为了点了歌。那天我喝多了,昏昏沉沉的,他突然低下头来,就这样没有预兆地大胆地夺走了我的初吻。
我吓得呆住了,脸颊发烫,愣愣地看住他。
他说,这是你的初吻吗?
我点点头。
他说,这真的是你的初吻吗?
我再次点点头。
然后他说,天哪,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你知道吗,他那个样子很诚恳,他真的一副对不起的样子。
我喃喃地说,没关系。其实我心里知道,我早就原谅他了,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后来,就是他把我送回家的。这就是我们认识的经过。
堂姐说完了。
永颜感到空气中有着什么东西在流动,引人无限遐思。
可是,可是你还没有说你怎么会不是处女了。
哦,几个星期后,我到他家玩,他爸爸妈妈都出去了。
我们开始是在聊天的,后来没有东西聊了,就沉默了下来。
我们看着对方,就这样子,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后来的事,我也不好说,反正,你要记住,女孩子,千万不要让男人摸你敏感的部位,否则会身不由己的,千万要记住啊。
永颜的心跳加快,我知道了,可是,叔叔婶婶是怎么知道的?
哎,这是,这真是阴差阳错。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日记当中,有一天,我忘记缩起来了。你知道,我妈会翻的,结果她看见了。
你真是,永颜说,我从来不写日记,写日记干什么。
你写的时候觉得麻烦,等将来大了再看,会觉得很珍贵的。
我不需要回忆,我要的是将来,我的格言就是明天会更好,回头看干什么。
行了,不跟你胡扯了,你的道理一大堆一大堆的。
你接着说吧你。永颜笑。
我妈看见后,就马上关好房间的门,她抓住我问,这是真的吗?她狠狠地抓住我,狠狠地问,这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后来我们两个都歇斯底里了,结果我爸跑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妈把他推了出去,说没你什么事。我爸一把抢过日记本,看完后脸色发青,气喘如牛,样子说多可怕有多可怕。我妈在一旁大叫,死猪,还愣在哪儿干啥,还不快跑!跑呀!跑呀!可是,我又能跑哪儿去?我爸揪着我,扇我耳光,骂我下贱,然后找来鸡毛掸子抽我。别提了,真的,几乎把我打死。
你妈呢?
哭呀,在一旁哭,还不住劝我爸,下手轻些,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我爸越打越狠,说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我那时觉得自己真的很肮脏,真想就这样给他打死算了,也算是还了债,你知道么,所有小孩子都欠父母的。
永颜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她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愤怒、失望、发疯的父亲,护女心切的母亲,还有一个堂情木然的女儿。
我爸在第二天就揪着我一块儿去找他了。我爸冲着他喊,你说,你要怎么负责!阿勇一语不发,双手抱头,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我真怕会发生什么事啊!一个是我的爸爸,一个是我最爱的人,我不希望他们打起来,我甚至想要假装昏倒,真的。
后来他做了一件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事情,你知道吗,他居然跪了下来。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居然跪了下来,他是为了我而跪的,他说,叔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会娶他的,请你成全我们吧。
我一下子就泣不成声了,我跟着他一起下跪,哀求我爸爸。
永颜问,那你爸怎么说?
他质问阿勇,你拿什么来娶她?阿勇说他会努力赚钱的。可是我爸突然发怒了,他叫阿勇死了这条心吧,他永远不会答应我们两人的婚事,然后拖着我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阿勇说,你不要再来找我的女儿,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利害,听见没有!
天哪,永颜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成全你们?
唉,一个父亲,一个爱自己女儿的父亲,他当然恨那个把自己女儿做了的人啦。我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永颜,你千千万万不要走我这条路,千万啊!虽然我不后悔,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啊,永颜,你一向是我们几姐妹中最出色的一个,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啊!
我不会的,永颜说,我答应你,我不会的。
她听得出堂姐背后的辛酸,这不仅仅是忠告,更是个灵魂的约束啊!
沉默了一会儿,后来呢?永颜又问。
后来,在我爸的阻挠下,我们断了关系,整整两年没有联系。可是有一天,阿勇突然找到当初那个姐姐——她可以算是我们的媒人了,他请求让她带信给我出去见一面。他说他太想念我了。那个姐姐知道他把我做了后,心里就一直很内疚,现在看见他,就一直责怪他,并且不准备接受他的请求。可是他苦苦哀求啊,终于使她感动了。就这样,我们又恢复了联系。——这都是那个姐姐后来告诉我的。
我们恢复交往不久,就被我妈发现了,她没说什么,她只是告诉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叫阿勇好好工作,叫我好好读书,她说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希望我们先打好生活基础,将来有的是时间谈情说爱。
永颜听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堂姐也沉默了,似乎在为自己的将来而迷惘着。
永颜问,就是他了?
堂姐说,还能怎样?
永颜也沉默了。
那个阿勇,没有选择了,他们都没有选择了,不是么?他们都过早地把对方交了出去,再也没有选择了,从现在数起,要对着对方七十年左右呢。能不生厌么?阿勇或许不爱堂姐,真的,或许只是害怕,因为堂姐手中有王牌啊。
永颜在思索中渐渐睡去。
堂姐半夜并没有叫醒她,在早晨,堂姐告诉她说,她昨晚本想带她去DISCO,但是,没能醒来。
累啊,堂姐说,太累了。
注:此文献给道姑。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卡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