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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公寓
2016-10-16 10:20:13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两个生病的人,一幢寂寞公寓。(一)平安夜,我从街上捡回了阿密。在此之前,我养过一只猫,一缸鱼,还有一些仙人球。这个冬天,七楼上
 

  ——两个生病的人,一幢寂寞公寓。

  (一)

  平安夜,我从街上捡回了阿密。在此之前,我养过一只猫,一缸鱼,还有一些仙人球。这个冬天,七楼上廉价公寓里暖气和食物都很充足。

  阿密很快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我拿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没有叫醒他。

  凌晨一点,这个中国西北的城市已经陷入沉眠。我裹着被子坐在电脑前编写故事。大体都是一个模式,繁华的都市,面目模糊的男女,暧昧纠缠的感情,相遇然后别离。这是市面上最走俏的货色。我不断的向时尚杂志提供此类文章,换取生活的费用,来让自己能够在这个城市自由的游荡下去。虽然这种垃圾,常常写得我几欲呕吐。

  凌晨五点,手指酸麻,准备睡了。穿过黑暗的客厅,寂静之中隐约听到阿密匀净的呼吸。我站了片刻,回到房间写了纸条放在桌子上。“阿密,醒过来自己吃东西,在冰箱里。我中午会醒。”

  苏醒来已经是下午。又是晴朗的一天,房间里漂游着冬日温暖的阳光。阿密在看冰箱上贴着的照片。桌子上有空牛奶盒和面包袋。我揉乱头发出走来,逼迫自己先洗脸再吃饭。镜子中的女人神色憔悴,我撩起水泼在脸上,认真跟自己说你已经22了。很多时光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苍老。

  阿密在客厅里问我,“那是你的猫吗?”

  我走过去跟他一起看那些照片。一张是趴在窗台上的黑色小猫。一张是碧绿色的海水和朱红色的山崖。一张是樱花,最后一张是我爸妈的合影。都散乱的贴在冰箱门上,边角微微的发卷。

  我点点那张小猫的照片,“这只,得了胃病,被我送人了。”

  阿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解释,“是真的。它始终学不会自己开冰箱喝牛奶。只好每天下午才吃饭,慢慢就病了。不过阿密你会,这让我很放心。”

  我灿烂的冲他微笑。阿密象卡通片人物一样眨眨眼睛,样子极其可爱。惹我大笑起来。

  迟到的午饭叫外卖来解决。我坐在阳台上抽烟。淡青的烟雾袅袅升腾散开。那个孩子在客厅里翻看我积累的一大盒盗版碟。偶尔会交谈几句。

  “丹砂,你这有《天使之城》吗?”

  “没有,不过有《柏林苍穹下》,剧情差不多。”

  电视屏幕上柏林细腻的景致一幅幅出现,伴随着欧洲古典音乐唯美的钢琴声,慢慢展开一个天使和人类的爱情故事。我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阿密的背影。这个男孩子,不会超过二十岁吧。平安夜,站在西安风雪的街头茫然四顾。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应该有很多的可能,但我没兴趣探究。只是昨夜,雪花纷飞之中,我路过那个街角,偶尔见他茫然的神色,竟再不忍心放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

  仅此而已。

  (二)

  最近烟抽的越来越多。所谓的都市爱情故事快要把我的心写成残疾。呵,哪来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那么多前生后世的约定?滚滚红尘的俗人而已,每日营营碌碌已是不暇。却不知道为什么世人皆中了毒似的喜欢这种苍白浮华的文字。

  我已经写不下去,可心里明白,每月的房租水电都是用这种东西骗来的。阿密每每诧异的看着我面前的烟灰缸里慢慢堆成小山的烟蒂。他是不抽烟的。常常被我呛得躲到阳台上去。他说我以前养的猫一定不只得了胃病而已,肺也一定不好。我趴在电脑上叹气,它其实是心病。

  刚刚跟一个熟悉的编辑在QQ上争吵了起来,不过是我没按时给他稿子而已,就好象我杀了他全家一般。我无力的趴在电脑上一时不想起来。“阿密,如果我可以死了该多好。”阿密斜看我一眼,“要不要帮忙?”。“多谢,茶几下有水果刀。”“太麻烦了。”阿密摇摇头走了过来,勒住了我脖子。“不要了。”我大力推开他,趴在桌上咳嗽起来。这样死实在太难过。看样子得去医院搞点吗啡出来才行。

  再想想那个编辑,心里反而平坦下来。何苦来沮丧这个,闹翻就闹翻,他自然不是只我一个作者,可我也不是只他一家杂志,没谁也照样活下去。

  我跳起来,“阿密,会喝酒不?”

  果然的,他摇头。我气急,“男生不会喝酒怎么可以,来,我教你。”

  玻璃盆里晶莹的冰块沉浮在红色的酒浆里。看上去光线迷离。

  “丹砂,你好象不是在喝吧?”

  “呵呵,”我将各种酒乱七八糟的调和在一起,然后强迫自己咽下去,“我不会品酒,但求一醉。”

  阿密心惊胆战的看看,然后问我,“会不会有毒?”

  我想了一下,“难说。”

  “以前,我们很多朋友,经常聚在一起。就这样一边努力灌醉自己,一边努力灌醉别人。大家都很开心。”

  “后来那?”阿密问我。

  “后来大家都散了。谁也不知道谁去了哪里。谁也不想知道。”我笑一笑,将自己杯里奇异的酒喝了下去。

  曾经,在这个城市里,有过朋友和恋人。那时刚读大学,十九岁的年纪。忽而转眼,盛宴散了,每个人都渐渐陌生。恩怨纠缠中许多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消失在这个城市或者那个城市之中,再也没有消息。我留在了西安,一个人住,不再与以前的人联系。只是偶尔,在觉得自己苍老的时候,忽然就想起青涩的当年来。十九岁的明眸粉颊,欣喜的与那些人初初相遇。恍如一梦。

  阿密转着杯子并不喝,忽然的低下头微笑起来。

  我好奇,“你在笑什么。”

  “也是以前的事。”阿密沉吟一下,脸上泛着一种柔情,“聚会的时候,喝完酒,大家就会放音乐跳舞。男孩子都会鼓足勇气去邀请自己喜欢的女孩。”

  “蹦的吗?”

  “不,是那种比较老派的。”

  “天那。”我感叹,“跳舞那么浪漫的事情。我们那群俗人从来没做过。”

  “密,不如我们来跳。”我去翻自己的碟片。

  “恩?有舞曲CD吗?”

  “没有,可是有别的。”我将一片碟放进碟机,然后快进到影片最后5分钟。

  《柏林苍穹下》。天使和他所爱的人间女子在天台上相拥而舞。夜空深邃,乐声悠扬。这一曲结束,神的惩罚就要降临。这个女子将再记不得天使。而天使将永远无法再来人间。那段舞曲很优美。

  “阿密,我们跳舞。”

  “唉,你应该等我请你的。”

  我跳的实在太烂,最后终于笑倒在沙发上。

  阿密笑笑的看着我,“看不出你这么笨。”

  我瞪他。然后继续笑。“阿密,有空我们再跳舞。”

  (三)

  圣诞过后的西安越发冷了起来。一天夜里竟然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玻璃窗外飞舞着,地面上终于积下了雪。我很欣喜的坐在窗前看雪。阿密在煮开水,准备冲咖啡。

  我问他,密的家乡下雪吗?

  他说会下雪,但是不多。

  是美丽的地方?

  他想了想,很肯定的回答我,是的,美丽的地方。

  我转回头,继续看着雪花。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我很喜欢这个孩子。

  速融的咖啡,依旧很香。杯子在手里温热着,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阿密坐在身边。问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曾写过《初雪》这种题目的作文。他立刻点头,每年一下雪就要写,所以前一年写好的都留着,今年改改就再交上去。我笑,天下的老师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但凡下雪就一定写文章纪念。

  后来雪停了,再聊了一会便去睡了。半夜我从梦中醒来,去阳台上取了一罐冰冷的可乐回来。客厅黑暗着,我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的蹲下来。阿密似乎被我吵醒,迷迷糊糊的说着,“西西,怎么了?”。“没事,睡吧。”我轻声说着。阿密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过去。我靠着桌子坐着,让受伤的地方慢慢缓解疼痛。西西?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吧。阿密的恋人吗?我微笑。每个人,受了伤,都会疼痛,都会想逃避。随着时间流逝,伤痛会慢慢消失的。就象我被撞痛的腰,现在还是疼着的,可是再过一会,再熬一会,就会好的。阿密,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哦。直到你好了为止。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寂静的,不是阿密沉默不语的安静,而是毫无人气的寂静。我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空空的客厅,有些微的失落。阿密,你的伤已经好了吗?所以离开了吗。

  我决定去买蛋糕回来庆祝。不知道庆祝什么,总之,庆祝一下。

  天气果然寒冷,我提着蛋糕盒子,从近路赶回小区。

  小小的篮球场里,几个中学的孩子在追逐着橘红色的篮球。我停下脚步,站在积雪之外看着他们。最熟悉的那个人,带着球一路飞奔到对方篮下。然后他看见我,楞了一下便跑了过来。“阿密,篮球打的不错。”我相当佩服的说。

  “一般了。你今天醒的真是早啊。”阿密背对着正午的太阳跟我说。

  “我买了蛋糕。”我举给他看。

  “干吗?”

  “庆祝你会打篮球。”

  “我很早之前就会打了。”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

  在楼下,我去看了一下信箱。几份广告,两张汇款单,还有一封航空信,英国伦敦。

  “阿密,今天我们要喝醉!”

  “算了吧。我看你酒量也不是很好。”

  我最后如愿以偿的把自己灌醉了。阿密把我丢到床上,然后去浴室拿毛巾。因为我已经哭的乱七八糟。这么丢脸的事,清醒着当然做不出来,喝醉了或许可以勉强算是一个借口。阿密将毛巾丢到我脸上。我双手用毛巾捂住了脸。

  “想哭就哭吧,我先出去了。自己一个人放心的哭吧。”阿密果然出去了,防盗门哐啷的关上。

  我站在浴室前的镜子前,看着眼泪真的一滴滴的流出眼眶,连绵不绝。心里竟是无限的诧异。

  记忆中没有哭泣过。当年和周凯分别时,觉得心脏都已经碎成了粉末,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竟然在今日,一切都回复平静的时刻,汹涌而出。太迟了。我取出那封航空信来,周凯的字迹熟悉依然。“丹砂,最近好吗?”看完第一句,便折好,撕碎。事到如今,何必再问我好不好。是死是生都再没关系了。

  当年当年,桃花艳艳枝头。正是年少轻狂,以为可以一生逍遥,却不想遇到了周凯。那年夏,爱上那个人。然后不久,他又爱上别人。其实,说出来也是个平凡的故事。不过是一个男孩喜欢上两个女孩。千回百转,终于我不肯再继续下去。那天割破了手腕,鲜血淋漓的对他微笑,想就此离别。他抱住我,泪若雨下。然后,就没有了然后。我毕业,留在西安,不和任何人联系。周凯远赴他乡,去了英国留学。

  转眼,已到了今日。

  以为碎成粉尘的心,依然跳动在胸腔里。整个人变了,生活依然还在继续。

  我打开门。阿密倚靠在墙壁上站着。

  “进来啊,不冷吗?”

  阿密看看我红肿的眼睛,点点头,“冷。”

  (四)

  我试着亲自下厨作菜。起初每每弄的如同失火,以至邻居们纷纷要替我打110。后来便渐渐有了起色,从锅里出来的东西有了些菜肴的样子。阿密乖乖的什么都肯吃,这令我大感欣慰。

  不再写那些令我不快的题材,一时又想不到要写些什么。于是每天无所事事的看碟打游戏度日。有一日心血来潮要带阿密去逛西安。阿密沉吟片刻说他想去钟楼的麦当劳。“阿密真会挑地方。那是东大街最繁华的路段,正对着钟楼,又可以看得到南门的城墙。”我由衷赞叹。阿密笑笑,不答,忽又低下头去。我走过来,身手揉揉他头发,“乖,要多穿点衣服。”

  冬日黄昏的东大街已是灯火闪烁,古老的城墙和钟楼在暮色之中苍凉横亘。麦当劳的空气里浮动着喧嚣的歌曲和奶油的香腻。

  阿密吸着冰冷的可乐并不吃东西,看着窗外发呆。

  “在想什么?”

  阿密转过目光看着我,“丹砂,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来西安?”

  我摇摇头,“阿密从来不说自己。”

  “我是想来看看喜欢的人住过的地方,”阿密睫毛低垂下来,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我喜欢的人,在西安,住过四年。以前常常听他说起西安,所以,很想来看看。”

  我很有兴趣的等他说下去。阿密的脸居然轻轻的红了一下。惹我笑到气闷。

  阿密喜欢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蠢蠢的爱一直无法说出口。后来那个人就来了西安读书,再然后就有了恋人。本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将这份感情说出口。谁想到一次两次同乘一车,半路遇到车祸。危急之中,那个人竟用身体保护了阿密,自己却被破碎的车窗划伤。那一瞬,本以为无望的爱,终于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栖身之所。

  我微笑,“他一定很爱你。”

  阿密低垂着头几乎落泪,“可是我们忘记了会伤害到另一个人。”

  “后来那?”

  “僵持了很久。想放弃又舍不得,想坚持又太艰辛。最后出了些事,大家再也没有联络。”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吧。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三个人或许都很幸福。不过阿密,若让你重选择,你还要不要那天那场车祸?”

  阿密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我,“我宁愿有那次意外。”

  “那就是了,”我笑笑,将草莓圣代推给他,“密,吃圣代,甜的。”

  阿密随后伏在桌上久久未抬起头来。未必是哭了。心痛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我知道。

  麦当劳里情侣们的甜蜜几欲发酵。美丽的西安在玻璃窗外闪着一街繁华的霓虹。我沉默的看着对面那个悲伤的孩子。

  (五)

  刚近二月,家里已是电话不断的轮番轰炸,勒令我速速起程回家过年。我收拾行李,想起阿密,便跑到客厅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东北是个美丽的地方,松花江上的冰城如童话一般美丽。

  阿密说他要走了,已经住了一个月,是该回去了。他果真不迟疑,第二天便收拾好衣物准备起程。我那时刚刚醒过来,蓬松着头发翻遍厨房和冰箱,装了大袋的食物给他带上。不知道路程多远,这些够不够。阿密站在阳台上看着我忙来忙去,忽然说,“丹砂,你不要送我。”

  我费事的将大盒的牛奶塞进袋子里,回头看着他,“密,我不送你,你自己走。”

  阿密点点头,想了想然后说,“以后少抽点烟,伤肺的。”

  “恩。”

  “上次给我喝的那种酒,万一真喝的中毒,要打120。”

  “恩恩。”

  “那我走了。”

  “恩。”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防盗门在木门后发出沉重的开合声。我回到卧室,开始在电脑上打游戏。傍晚的夕阳在玻璃窗上抹上了明丽的橘红色,美丽的令人叹息。

  我的行李也准好了,明天买了机票,回家吧。

  夜里从梦境中醒过来。沉黑的房间里再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我静静坐了片刻,打开了床头的柜子。长方形的铁盒里,放着收到过的所有信件。层层纸张下面,是一张溅过血迹的照片。时间久了,那血迹已经渗入相纸留下点点褐色斑痕。不过依然清晰的看得出,那是夏季的海边,青碧的大海,天空几抹微云,沙滩上是两个对着镜头笑的阳光灿烂的男孩子。

  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他们的笑容。周凯,阿密,我想念你们。

  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西安城里,我和周凯为了一份感情百般挣扎,直到精疲力尽。最后见的那一次,他将这张照片递给我,然后说抱歉,丹砂,我想我爱的人是他。我狂笑,原来你爱的人是男人,周凯!那你一直都将我当做什么?周凯眼里有着悲哀的怜惜,口里说着,对不起,丹砂,我一直当他是最好朋友,直到我为他受伤的那一刻,才敢真正面对自己的感情,我爱他。

  我当时做了什么。时至今日想想,换得自己一笑。怎会那样不顾一切,抓起刀子割开自己的动脉。那一日鲜血喷溅了一地,我看着那个人,失魂落魄,“周凯,见到我的伤,是不是也明白了我爱你。”

  在周凯的怀里,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我深爱的男人拥抱着我泣不成声。我告诉他,周凯,要听好了,这是我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怨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后来,周凯去了伦敦。我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斜长的疤痕。我始终不知道,照片上另外一个男孩子的事情,除了周凯爱他之外。有的时候也会想,他们是否已经在一起?没有答案。直到平安夜,风雪街头,我遇见徘徊在清冷雪地中的阿密。那一刻,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过去,“没地方去吗?要不要跟我回家?”

  鬼使神差,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一夜我失眠。无法入睡。遗忘了很久的东西统统跑进我的脑袋。我去阳台拿可乐,再次被桌子撞到腰。很疼。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沙发上空荡荡。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忽然消失的,比如爱情,还有生命里的人。

  2003年的2月,我从灰暗的西安,飞回了东北的家里。在大雪纷飞的北国,整个世界一片洁白。

  (六)

  再回西安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

  我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所私立高中教历史,工资还算优厚。每天黄昏时分匆匆赶回家,做饭,洗衣服,然后写自己喜欢的文字。出我意料的,销路还算好,有人喜欢那些平淡的故事。我夜夜幻想哪家出版社看中我,给我出书,我就可以赚很多钱去意大利读书了。唉,读书是假,看风景倒是真的。

  新交了些朋友,大家下班之后一起去吃火锅,唱卡拉OK。想想23岁,也不是怎么太老的年纪。偶尔会被灌醉。微醺之中,时而有幻觉。多年前的平安夜,也是一群人这般聚在某家店里喝酒,半醉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身边有人大叫,周凯你来晚了,罚酒罚酒。我抬头看去,一个颀高的男孩子笑意盎然站在对面。醉眼朦胧,周凯?你就是周凯吗?事到如今,那时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记起曾经问阿密的话,“若让你重新选择,还要不要那场车祸?”,换我回答,却也是一样的答案。若上天赐我机会重新选择,那一时那一刻,我依旧愿意抬起头来,问他,周凯?你便是周凯吗?

  毕竟心是为他疼过的。周凯,毕竟是我深爱过的人。虽然曾经的沧海,如今已是淡然。

  慢慢的,一岁一年又要过去。临近圣诞,每个人都忙着邮寄卡片购买礼物。我路过民生的时候,曾在男装部看了一身西装。藏青色的,裁剪极细致。楞了半晌,想周凯穿了必定合适,阿密穿着也该不错。

  平安夜照例被同事们灌的大醉。午夜时分,电话惊响。我头晕欲裂,不肯接听。却不料对方很有耐心的响个不停。我摸到电话线正欲拔断,忽然改变了主意接了起来。

  “丹砂,圣诞快乐。”阿密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让人不敢相信。

  我笑,“阿密,你这个混蛋,吵我好梦。”

  “我记得你是凌晨五六点才睡的啊。”

  “最近改了。”

  阿密沉吟片刻,并不说什么。

  我揉了一下发痛的太阳穴,“密,是周凯回来了吗?”

  “是的,在身边。”阿密轻声说着。

  我笑起来,实在很好。

  “对不起丹砂,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周凯曾经带过你的照片回来。”

  我在这边点头,“阿密,不要道歉。我也知道是你。我们扯平了。”

  我们沉默了片刻。我在黑暗中点起了许久都不曾再吸的烟。缓缓吐出淡苦的清香。

  “阿密,要幸福。”

  “恩。”

  “刚才那句话,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你是阿密才讲的。”

  “我知道。丹砂,我最喜欢你。”

  “晚安,密。”

  “丹砂,我养了一只小猫,你给它取名字。”

  “青碧好不好?”

  “恩,丹砂,晚安。”

  我放了电话,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窗外细碎的小雪花在深邃的夜空里激烈的飞旋。闭上双眼,时光如潮汹涌而来,将我转瞬吞没。

  生命中所有的微光片羽都是历经了漫长的时光才来到我的身边。他们转瞬即逝,无可复返。

  只是,我心悠悠,再无怨憾。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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