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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天使
2016-10-18 09:35:58 来源: 秋雁女性网
妈妈说我是天使又是魔鬼,笑起来能感染满屋里的人,坏起来,没有人能让我回心转意。我是一个文学爱者,这全怪我的妈妈,三岁不到就给我灌唐
 

  妈妈说我是天使又是魔鬼,笑起来能感染满屋里的人,坏起来,没有人能让我回心转意。

  我是一个文学爱者,这全怪我的妈妈,三岁不到就给我灌唐诗。弄得我现在上课不写几句歪诗总觉得有事没做似的。其实我的文思并不十分敏捷,可凭这点小本事,也足以被称为才女了。有一回中午爸爸的上司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写一篇800字的文章,而且是三十分钟后要,爸爸说是上司的笨蛋侄子第二天参加什么招聘考试,打听到了题目,找我代笔的。那上司反复交代爸爸要我不能写得太好,怕好了被人看出破绽来。我按照咱语文老师讲的八股格式写了一篇议论文,三十分钟后交稿。爸爸走时给我五十元算奖励。我欢天喜欢地盘算着放学后怎样去花掉这五十元,谁知十分钟后,我那老爸回来了,铁着脸对我说:“这臭头儿,嫌你的文章太好了,你再改一改,他马上要。”于是我只好将里面的五个句子改成了病句。后来,每次遇到老爸的上司,他都会叫我才女。

  我喜欢到网络上摆弄我的那些歪诗,偶尔也发些矫情的文章,因为网络上的人喜欢这个。不知我是天生老成,还是后天老妈熏陶的结果,我就是比同龄人早熟。我的诗绝对是沧桑作派,文章是网坛老手风格。读我诗的人说我年近三十,读我文章的人说我至少二十八。其实我高中刚毕业,考了一个次次档的大学,妈妈比我还眼高,不屑一顾地将通知书撕了,也不管我同意否。于是老爸给我寻了个复读学校复习,给我的目标是重点大学。可我知道自己不喜欢数学,考不了高分,希望渺茫。

  这个复读学校的老师全是些爷爷奶奶。教我语文的是个胖胖的老太婆,把上课当成了拉家常,一节课从头到尾叨唠个没完。数学老师天生的娘娘腔,样子也像某电视连续剧里的老太监,要说多恶心有多恶心。历史老师秃顶。政治老师背有点曲了。稍稍有点风韵的是地埋老师,不胖不瘦,声音也还过得去,只她上课,我抬头。

  于是,只要有机会我就躲出教室进网吧,或者找个姐儿溜河堤。我的网友大都是能写几首歪诗的,或者把写文章当成吃冰淇淋般容易的人,他们年龄不等。

  其实,我对诗人的印象坏透了,记得上高二时,学校请了一个叫免矣的诗人给我们讲座,此人个儿不足一米六五,瘦得脑袋上只有眼睛和鹳骨,尤其那双眼睛,百分之百属我讨厌之类——且长着我姥姥说的那种牛眼——那眼珠像是被双眼皮挤大的。男人长这样一双眼,我姥姥说这是他妈沾了八辈子晦气的结果。

  校长在的时候,他给我们讲爱国诗,等校长一走,他立马换成了爱情诗,什么“水一样的女子,/走在三月的桃花巷/蝶儿疯了/将花粉涂在脸上,/误入池塘”,什么“没有纸/折叶是诗/没有笔/嘴唇作笔”。几位男生不停大叫好,女生们一律低着头。最后他竟叫我的名字,要我站起来念自己写的诗,不知是哪个王八糕子出卖了我。我气哼哼地看着窗外,避开他那双色迷迷的牛眼。那会儿我正在读钱钟书的《围城》,颇为苏文纨选择了那个姓曹的诗人而惋惜。

  在网络不一样,不会写的人往往不会聊,语言贫乏的人,自然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那会儿我对诗人的偏见,让的歌大为欣喜,因为这足以证明常往我屉子里塞诗的梦奇压根儿没指望。这是的歌不久前给我写信说的。的歌和梦奇都是班里的出头的哥们,一个是理科的顶顶儿,一个是文科的顶顶儿。到高三,我们三个分到不同的班级,梦奇不再写诗,的歌一心要考清华,两人老实得像个乖孩子,后来他们都如愿以尝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学,可怜我还在苦苦熬着。两个月他们差不多每人给我写了十封信,可我只给的歌回了两封。

  我常去的诗歌网站叫“骨朵”,据说是一个大学讲师办的,人气很旺,每天上那儿发诗的都有几百号人,发帖量很大。

  我不喜欢看长诗,因为一看,我就会走神,看了前面忘了后面。我老在想,诗写那么长,又没有情节,光是玩语言,图什么呀!我非常同意周国平说的一句话,他说诗是用来抒情的,写得太长,那感情难免造作,尤其是纯粹的抒情诗。我喜欢写短诗,稍长一点都有那么一些情节。

  在那儿久了,我便发现有一个叫非我的人,对我每贴必回,他是专写情诗的,看的人很多,且多是女孩子。对于女孩子喜欢看情诗,我还是能理解的。我把情诗分成玻璃型、水晶型、翡翠型、钻石型。最常见的是玻璃型和水晶型,翡翠型和钻石型不多,尤其是钻石型的,在网上我还没有见过。不知哪个名人有过这样的论述(好像还是周国平),他说男人为女人写诗,但懂他诗的人却不是女人。我不知道那些看情诗的女孩们能否真能读懂情诗,总之,我不喜欢读那些玻璃球和水晶型的情诗。非我的诗正属于玻璃球和水晶型类。他回我的贴子多,我便不好意思不回他,于是,只要是他的贴子,我多多少少在后面打几个字。有时,我们也会在QQ上聊。

  上复读班的第一次月考,我只考了500分,离重点距离很远,那语文婆婆将我的成绩告诉了老爸,老爸气得只差没打我,幸亏老妈出差了。那天晚上,我躲到了姥姥家。我对已经耳背的姥姥说我不想上大学,想去打工。说完后,我就睡了。第二天,我什么也没想,去了那个该死的学校。

  那天我更疯狂地上网,也更疯狂地写些自己也不懂的句子。非我似乎很注意我的情绪,不停盘问我发生什么了。我懒得跟他说,在我眼里,只玩情诗的男人总让人感觉不正常。

  第二天午休时,我又去了网吧,有他的诗。打开一看,竟然写给我,“为什么我的风铃总摇不醒你的迷梦/为什么黑夜掩没不了我的希冀”。我笑笑,仍旧如往常一样回贴。这首诗和他和有的情诗一样,离不了黑夜与风铃。黑夜里的爱情是不真实的,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可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再一次问我原因时,我忽然很想捉弄一下这个被称为情歌王子的男人。他问什么我答什么,年龄、职业、家庭全都有了答案。我一边答着,一边暗笑。那种捉狭的快乐让我忘记了考试惨败的忧伤。我早就知道他的年龄,我可以称他叔。我不知道他那少男式的情诗是怎样写出来的。他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情感的落难者,每次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说些安慰的话。我仿佛进入了某个角色,并且越演越像那么回事儿。

  终于,有一天,他说想听我的声音,想和我说话。他说他很也痛苦,妻子跟着别人跑了,自己一个人过着孤独寂寞的日子。我说你不是过得很好吗?过得不好怎么会写得出那么优美的情诗?他说男人到了这个年龄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编点感情是小意思。于是我心里更加鄙视他,觉得他活该被捉弄。我将手机号告诉我他,他打了过来,谢天谢地,还不是个娘娘腔,是个男中音。我的手机是背着母亲买的,那是我上高二时,姥姥偷偷给的钱。他告诉我他是个公务员,做着办公室主任。

  他仍然做着他的情诗,我仍然读着自己的书,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就写诗编故事。写好编完就偷偷上网吧,反正和着几个姐们在外面租着房子,没人管。爸妈每次来看我都是先打电话的。上了复读班后,老妈不再限制我用手机。第二次月考,我并没有比以前努力多少,可我的成绩却好了些,总分多了二十分,老爸计算着,一次月考进步二十分,到明年六月分考试,至少有五次月考,到那时可以考个620分,浙大没有问题。高兴之余,老爸对我大加奖赏,姥姥虽然耳背,可一说我的成绩,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周末去看她,走时她硬要塞给我五百元,说是读书累,多买些好吃的。

  忽然,有一天傍晚,他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杭州。那时我正在大街上,准备进网吧看看自己贴的诗文。他请求见我,我说不行,我从不见任何网友。他似乎有些难过,可最终也没说什么挂了机。

  的歌又来信了,说大学里的生活不像中学想的那样轻松,同学之间竞争也很激烈。他问我的成绩怎样,问我为什么老不给他回信。我将他的信塞进了书包,我受不了他那种安慰的口气。

  非我的诗写得更勤了,我知道那里面有好几首是写给我,可我从没有认真看过。我说过我不喜欢冗长的抒情,而他偏偏喜欢将意思绕来绕去,摆弄些好看的文字。我看过他的照片,人算高大,偏那眼睛和那讲座的诗人像极了,鼻子有点狮了状。真是见鬼。

  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坐房间里看书,他又打来电话,还没说话,便听见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天!”我脱口而出。“怎么了!”他问我。“没有什么,你是不是乡干部呀?”“你看不起乡干部?别以为你坐机关了不起,乡里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我大笑着,说没有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他说他是镇里的干部。我宁愿看褴褛的乞丐吃饭,也不愿意看人随地吐痰。说完,我挂了机。

  愣了半晌,觉得这个游戏玩得好没趣,我决定不再理会他。

  上网吧的时间少了很多,可我的数学还是没有多少进展,每次都在七十分左右徘徊。我实在受不了那娘娘腔。

  老妈来电话说姥姥病了,住在市医院,很重,要我去看看。我去了,姥姥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很困难。听着我说话,她睁开眼睛。我知道她要问我的成绩,我说还没有进行第三次月考。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摸着她那青筋突起的手,我很想哭。

  那天晚上,我很久都睡不着,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抓住我的心。我是姥姥带大的。

  边续好几天没有上网,每天傍晚我都会去医院看姥姥。她越来越瘦了,眼睛已陷下去,妈妈告诉我姥姥得的是绝症,已到了晚期。老妈开始瞒着我,怕影响我的学习,其实我早已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偷看了病历。

  周末,我再一次去了网吧,却没有看到非我的诗。往后翻了翻,他像也有好几天没来了。我想也好,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三天后,我在上课时,感觉手机在颤,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妈妈发来的短消息。我向老师请了假,打的去了医院。

  看见姥姥的时候,她已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被白色的被单盖着,刹时,所有的人忽地从眼中消失,我扑向姥姥,接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姥姥出殡的那天,下起了秋后的最冷的一场雨。我走在捧着骨灰盒的舅舅后面,想着妈妈告诉我的姥姥最后说的话,“闵子这孩子就是善良。”“姥姥,其实这世界最善良的是您呀!”我流着泪默默地走着……

  安葬了姥姥,我回到了学校。下午我突然接到非我的电话,他说有急事找我帮忙。我说什么事,他说他遇到困难了,我说你说吧。他说单位在查他的帐,有两万元的亏空,而他炒股被套牢了,仅有的积蓄借给了朋友,而朋友偏偏在前一个月发生了车祸死了,只留下妻儿,不好上门逼债,现在是身无分文,父亲又生病住院了,问我能不能帮忙。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我尽力。我让他将帐号告诉我。第二天,我取出了姥姥过年偷偷给我的二千元押岁钱按他的帐号汇了过去。我不敢再动姥姥留给我上大学的五万元学费……

  那天晚上,我给的歌和梦奇回了信,告诉他我两次月考的成绩。

  有空时,我仍然写诗,也写文章,我打算为姥姥写部传记。

  周末的时,我还会上网,只是不再去网吧。妈妈将电脑放在了我的书房。

  我很久没在“骨朵”发诗了,晚天去“骨朵”看,那里仍然很热闹。我看见有一首非我的诗,是写给叫“杏”的女孩:“你踏着晨曦的微光,/翩然而来/梦一般的名字,/静静停在我湿润的唇边。”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斯渡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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