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真热,夏日的正午,知了在歇斯底里。
一扇半开的窗户里,我在喝水。
空调不知什么地方坏了,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声。
是隔壁的空调,是隔壁的响声。
女人在大声呻吟,男人喘着粗气。
妈的,小点儿声,我大声骂。
声音小了,没过多久,又大了起来。
破旧的方桌上摊着无精打采的英语书。
我看到了它,想起了她。
开始疯找电话簿,找到了,在墙角。
“喂,你在哪儿?”
“你是谁?”
“前晚上课的时候,你给的号码。”
“哦,是你啊,有事吗?”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和朋友一起,在新华书店,有事吗?”
“你别管了,我这就去。”
“喂,喂。”
我挂断电话,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我打的,几乎找遍了全市的新华书店。
在最后一家的隔壁的音像店里找到了她,她身边有一个男人。
当我喊她的名字时,他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紧盯着我。
“有什么事吗?”她平淡地说。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你、你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她用手拽那个男人。
“别啊,我刚来,打着的找你,就这么走了。”
“你是谁?滚开!”那男人冲我嚷嚷。
“你又是谁?你先滚。”我回敬。
“这个人是谁?”他两眼通红。
“他、他是英语班的,没说过几句话。”她解释。
“你看,这男的小心眼儿,跟他不如跟我,你考虑考虑。”我笑着说。
“神经病,走开!”她也冲我大叫。
“别介,有话好好说,谁说的来着,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拽着衣领拖了出去。
我可以甩开他,我没有。
门口有一个卖冷饮摊位,有摊位就有冷饮,也有啤酒。
男人就顺手拿起一瓶。
“别、别,让他走吧。”她上来劝。
“你别管。”男人吼道,尽力表现着他的威武和勇敢。
“这啤酒没冰,不好喝,应该拿里边的,里边的。”我提醒他。
我看见他的手臂挥舞了一下,有些象某个领导挥舞手臂时的样子。
然后粘粘的液体顺着我的面颊流淌下来,有啤酒,也有血。
“好爽,真的,你要不要试一下,呵呵,我打赌你不敢。”我抹了把脸。
他再次挥舞手臂,我依然可以避开,我没有。
我两眼模糊了,好象隔着红色的磨砂。
我晃了晃,没有倒下,两耳开始轰鸣。
“来、再来,真的好爽。”
他似乎没有再来,而是后退了几步。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先闻到酒精的味道。
我想抬起头,却不能。
“他醒了吗?”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是的,问话时间不能过长。”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喂,醒醒,公安局的,有话问你。”
“问吧,那么大声干嘛。”
“姓名。”
“冷云飞。”
“性别。”
“和您一样。”
“老实回答。”
“我没撒谎。”
“年龄。”
“23。”
“职业。”
“无业。”
“是本市的吗?”
“算是。”
“是就是,怎么叫算是。”
“我姥姥是湖北的,我老爷是江西的,我。”
“好了,好了,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这儿是哪儿?”
“医院。”
“谁把我送来的?”
“是巡警,有人打110。”
“谢谢警察同志。”
“我问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这儿有空调,凉快,还没有噪音。”
“再贫先拘了你,说,为什么有人说你耍流氓。”
“那是他们说的,我没有。”
“没有?你不是在纠缠一个女同志吗?”
“我和她说了两句话,那个男的就过来打我。”
“说些什么?”
“我说我想见见她,那男的就过来打我。”
“你们谁先动的手?”
“是他。”
“你还手没有?”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和那个女同志什么关系?”
“一般关系?”
“一般关系你为什么去纠缠人家。”
“我就和她说了两句话。”
“没有具体行为?”
“什么叫具体行为?”
“比如拉拉扯扯,也就是性骚扰。”
“没有,绝对没有,我连一根手指都没碰她的。”
“那好,这个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我不看,我相信警察同志。”
“这是法定的,是你的权利。”
“我不识字。”
“那好,摁个指印。”
然后我就睡着了。
恍惚中听见了一段谈话。
“是这样吗?他真没有动你?”
“没、没有。”
“也没还手?”
“没有,他可能要还的。”
“没问的不要说。”
“你们以前有矛盾吗?”
“没有。”
“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为什么?他先侮辱我的。”
“他怎么侮辱你?说脏话了?”
“他说、说要我跟他。”
“这怎么叫脏话?”
“这不是侮辱吗?”
“即使他在言语上有过失,你们也要负主要责任。”
“法律不是保护好人惩治坏人吗?”
“法律更尊重事实。”
“我男朋友呢?我要见他。”
“已经刑拘了,到派出所见吧,顺便提醒一下,病人的医疗费用要有所准备。”
“还要出医疗费?”
“当然,这不管你的事,你们还没我们已经通知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了。”
“谁?你说谁是犯罪嫌疑人?”
“你男朋友啊,故意伤害罪。”
我很舒服,住单间,有空调,没噪音,还有人伺候。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不用我出一分钱。
感谢法律,感谢警察。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冷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