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去集上了哦！

　　李老汉从茅房里钻出来，边提裤子边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外面，一片白白的霜花，在几颗晨星的闪烁中蒙蒙的。天已泛白，李老汉缩了缩脖子，紧一紧腰带，顶着很有些刺骨的寒风寒气往镇上赶去。

　　今天公安的同志又要来家里了。

　　想到公安的同志，李老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天寒地冻的季节，高低不平的山路，一回接一回的调查，唉！真是太辛苦劳累他们了。狗日的天打雷劈的贼，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哩，正见长着，就这么半夜里不声不响地偷走了。

　　正见长哩！过年时就有二百斤了。

　　那天早晨，老太婆起来喂猪，栏门开了，栏里空空的，满村子找了三圈，没有。邻居们也主动地满地里寻了半天，到中午连根猪毛都没寻到，合计了一回，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偷猪的要么到集上卖，要么杀了，这事要报个案，公安的同志说不准立马就能逮住这个狗贼。治保主任告诉李老汉。

　　报案？李老汉自然听治保主任的，颠颠地到镇上派出所。

　　山里治安一向良好，所里的同志正烤着火闲的慌，李老汉进门带进了一股冷气，但也带进了一丝生气。

　　“猪特征？长什么样子？”

　　“白毛，二尺五寸长，一尺六寸高，耳朵上有一块黑毛，左边的，靠后面一点。”李老汉对自家的猪比对他的老婆还熟悉。

　　“体重？”

　　“一百四五十斤。”

　　“失踪时间？嗯，就是说么时候不见的？”

　　“昨早上不见，估摸着是半夜里被狗日的偷了。”

　　“先回吧，明天我们来看现场。”

　　李老汉千恩万谢地出了派出所的门，人家公家一天有多少事？为自家一头猪明天还要看现场。唉！到底是公家的人，就是觉悟。

　　李老汉想着，念着，经过肉摊子时，不自觉地凑了上去，五斤，后腿！过年时，家里也就十斤肉，五斤尽管很多，但李老汉毫不犹豫，值，就冲人家公家人重视咱的猪，就值了！买完肉，再加两瓶酒，白干，但也要三块五毛一瓶哩，捏一捏口袋，从褥子底下抠出来的三十元就只剩几个零毛子了。老太婆大约又要几个晚上睡不着的。女人么，头发长、见识短，就是看不透一个理：情义值千金呀！人家顶风冒寒的帮你寻猪，图个啥？欠你个啥？难道连个饭都不管的么？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李老汉一辈子都没做过。

　　从那以后，三五天的公安同志来一回家里，猪虽然没寻着，但一个多月下来，光那纸人家就记了一大摞的。每回喝完酒，吃完饭，人家硬是掏出钱要付餐费。一人三元虽说抵不过酒肉钱，但人家是为你李老汉寻猪哩，图个啥？这钱自然是死活不能收的了。每回，待公家的人走后，李老汉都要教训一通罗里罗嗦的老太婆：做人哩，图啥？呃？图个情义！

　　翻过最后的这道山梁，离镇上只有四五里路了，李老汉擦了把汗，拉开裤子，冲路边的枯草撒了泡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再买五斤肉，一想到买肉，李老汉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骂了一声：狗日的刘屠夫，叫老子趁早莫找猪，说老子为了找猪已经买了一头猪的肉了，这狗日的就是黑心，惊动了人家公家，说一声不找就不找么？真是太不把公家的人当人了，以为是使唤自家的牲口哩。

　　骂完，李老汉迈开步子，向山梁下走去。

　　天边，已经有些泛红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一袭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