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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女人
2016-11-20 18:46:01 来源: 秋雁女性网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跟着他走的。明明是前世就相识,却不认识。空城·女人她一个人游荡在城市里,从东区走到西区。垂着头,长发披在背后,很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跟着他走的。明明是前世就相识,却不认识。

  空城·女人

  她一个人游荡在城市里,从东区走到西区。垂着头,长发披在背后,很散乱。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直向她冲来。她稍微一抬头,退了两步。

  就是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他。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许多东西停住了,又许多东西向她涌来。像定格的电影一帧一帧的闪现。

  这个男人她太熟悉了。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温柔却刚毅的线条。还有一件蓝色的羽绒衣。多么温暖的男人。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香,像糖果般的沙龙。他身上隐约渗着阳光。她明明已经认识他好几千年了。可是她却有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她很清楚,这必定是她记忆深处的男人。遇到了,颠沛流离以后,终于遇到了。

  红灯。

  所有东西都停住了。男人跨过马路。她追,很努力想越过人潮,挤身到他身边。

  她如同一条逆流的鱼。一浪一浪的人,淹没了她。

  远处,男人停了下来。一个女孩飞跃进他怀中。那女孩穿着粉色的棉裙子,围着白围巾,好是一个小鸟依人。她的眼睛也是明亮的。

  而她,不知道,什么也不愿知道,只想跟着他,无论他和谁一起,将要做什么。

  两人相拥的时候,她已赶到。

  她对相拥的二人微笑而视。刹那间,男人看到了她。但他的眼神是淡漠的,他的温情只留给他怀中的女人。

  她的笑容僵住了,脸色苍白。她轻轻地扶住了路边的树。古老的皮肤,给他冰凉的手指一丝安慰。“我触摸他皮肤时,可会有这种忠厚安全的感觉?像树一般的坚定厚实。”

  许多的年前,她一定如此的在他臂弯之中。淡淡的烟草味,粗勒的双臂。曾经在某个夜晚,他们互视而窒息。而这些东西都离她远去了。他竟认不出她来。

  男人与他怀中的女人分开。他又一次看到了她。又是那个眼神,淡淡的,冷冷的,像一只冰凉的手抹过她的胸口。

  仿佛在那个酒会上他也这么看过她。

  阳光下,树叶的影斑斑驳驳地投在她脸上,强光一下一下地闪耀。她眯着眼睛,往事一点点地浮上来。

  就是那个酒会。她第一次看到他。他一双眸子没有温度,他的线条却极其柔和。她不由得心头一紧。

  男人与女人走进了一家甜品店。在那成千上万,千奇百怪,红绿蓝紫什么都有的糕点里,她有点眩晕。看到他们做下,她也只得挑了一张相近了桌子坐下。红红绿绿的射灯,本来是装饰用的,如今却都映在一对恋人的脸上,分外的耀眼。一块块流动的色彩,在她心里不停地搅转,搅转。最后浆成一块--黑。她霎时跌落万丈深渊。

  她从悬崖一点点爬上来。先是露出一只苍白的手,一只横竖布满血痕的手。皮肤薄得看得到血管里流动的血。青色的血管,仿佛一用力,皮就会迸裂开,血管跳出来,肉也跳出来。

  就会将结束的时候外面下了大雨。她在酒店大堂外的台阶上徘徊。水花溅起来,打湿了她的高跟鞋。那皮肤很薄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水气,怎么看都是模糊不清。她孤独地低着头,偶尔用鞋尖踢踢水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甜品店的店员送来了餐单。从中点到西点各色各样的甜品都有。邻座的女孩点了一份鸡蛋布丁,她的男朋友点了红豆沙。女孩看餐单那样子很可爱,嘴微微地奴起,手指一行行地点着字看,仔细地研究。这未男朋友的女朋友,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惹人喜爱,极尽娇妍,一脸的天真。而她的男朋友,眼里流出的全是柔情,整张脸上写满幸福。

  她独自坐在四人座的桌子前,感到有点冷。她点了份鸡蛋布丁再加了碗红豆沙。店员很奇怪地看看她,她就跟店员说,我冷,能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点吗?

  我冷。

  那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停。酒会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而她仍在踢着雨水。有风吹过的时候,她打了个喷嚏。她哆嗦了一点,冷了。

  这时候,一辆的士停在她面前。窗口中探出一双眼来。

  哦,是他。

  “上车吧。”

  她见过他。那酒会上冷冷的眼睛。她知道他在隔壁部门工作。

  她上了车。头发湿了点,衣服湿了点,鞋尖滴着水。她有打了个喷嚏。一双手伸了过来,很温暖的手。她在他微烫的手心感到了天旋地转。

  “浚,你尝尝我的布丁。也让我尝尝你的红豆沙。”

  “浚……”

  “浚……”她心里一绞一绞的。一勺勺地,她把滚烫的红豆沙浇在冷冰地鸡蛋布丁上。布丁遇到高温,慢慢地融化,红豆就渐渐地融入布丁内,烫出一个个深深不见底的洞。

  那个晚上,他一遍遍地呼唤她。

  “生生……生生……”

  她在这种温柔的呢喃中深深地陷入,完全崩溃。

  他的皮肤,展现了一幅大地。胸膛是平展的沙漠;脸庞是温和的湖水;双臂是枯涸的河床与高峻的山岭。在强烈的摇晃中,她就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一面温柔的抚摩它粗犷的纹理,一面深深地将指甲陷进去。他的体温,在她体内剧烈地燃烧着她。

  “浚……”

  “生生……生生……”

  “浚,怎么样。我就说这家的布丁好吃。”那个粉色的女孩天真地眨着一双大眼睛等待着他男朋友的回答。

  那个名叫浚的男人微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浚和他粉色女友离开甜品店的时候,林生生的鸡蛋布丁和红豆沙已经融成一团。她匆匆地付了钱,跟了出去。

  街上了行人很多,都像丢了魂一样,神色漠然地游晃着。像是一群群没有体温的鱼。林生生任人潮推涌着,涌向浚的方向。

  浚和他女朋友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巷道。林生生躲到一角,只露出一双偷看的眼睛。

  她看见他拥着了她的腰。从眼睛开始,他的嘴慢慢爬上了她的嘴。二人亲吻得那么用力。

  林生生蹲了一下,食指与中指抚摩着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那么干燥的,她好象很久没有和男人接吻了。她想起了和浚的第一个晚上。他不停地亲吻她。他的嘴唇那么火烫,烫伤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感到自己从来是那么的冰冷,以至温热一到来,她就融化了。

  浚和他的女朋友上了楼。林生生在楼下看着他们紧紧地缠着走进房子,紧紧地关上了门。她仿佛听到了那女孩呻吟的声音。

  浚曾经在她呻吟的时候吻住了她的嘴。他说他怕别人听到了会闯进来分开他们。他那么的害怕,只想一心偷偷又尽情的放纵做爱。

  约莫两个小时。林生生一直蹲在角落里,在路人看不到闭着眼的黑暗角落里想象着浚的皮肤,抚摩着自己的脸和嘴唇,干裂的嘴唇。

  约莫两个小时。浚送他的女朋友下楼,亲吻,告别。他女朋友的头发有点乱了。

  待那女朋友走远了,林生生从角落里走出来。

  “浚……你可记得我?”林生生张着嘴。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从刚才一只跟着我。”在阳光底下,他的脸闪闪发光。他露出了笑容,“有什么事吗?”

  像是那晚以后林生生与浚在公司相遇他也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浑身散发着阳光的魅力。林生生以为他和晚上的浚的两个人。

  晚上,他们相缠一起。浚不让她开灯,甚至不让她叫。他们狠狠地做,轻轻地呻吟,不露出一丝光线。光亮里的他,展示一张明媚俊朗的脸;黑暗中的他,诡秘而激情。

  为什么这样?林生生不止问过千万次。

  浚说,那是他,那就是他。在光亮中散发出阳光的气息;在黑暗中演绎魔鬼,让劳累的灵魂得以喘息。早上,他嗜光。晚上,他怕光。只有淡淡的烟草香一直萦绕着他没有变过。

  眼前的这个浚,在阳光在仍然闪亮。

  林生生紧紧地把他抱住。他没有推开她。

  他的房间,幽暗而明亮。阳光照射到每一个地方,除了床。床上很凌乱,从床单的皱折看得出,床的主人和另一个异性刚刚在上面缠绵过。

  林生生突然感到有些拘谨。她不知道往哪里坐。她看着他,有点迷惑。

  浚拉开床单,“坐,不是你要上来的吗?”

  “你怎么就让我上来?”

  “你要来,就让你来,我向来如此。但请你不要带给我麻烦。”他下了挂帘,“我想你应该比较习惯黑暗。”

  林生生却跑上去抱住他。“不要,我们在阳光下做吧。”

  他让她先去洗澡。他喜欢干干净净地做爱。这与以前不同。每一次,林生生和浚都是一进家门就亲吻,然后急不及待地脱衣服,脱个精光,迅速地做。做完一次又一次,直到两人都瘫倒。他从来不要求洗澡。事前不洗,事后也不洗。他说他喜欢做爱的气味。

  这次她洗了澡。她光着身子走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看他。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浇花。他说,你看,我这花生长得多好。那朵黄黄的花开得快凋谢了,吐出红红的花蕊。他为她裹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又倒了杯热茶。两个人就坐在冬日的阳光里聊天。

  她说她认识他好久了,以前他们两人是很相爱的人。她问他还记不记得酒会的那晚,他们的关系就是从那晚开始的。

  “你就是因这个跟着我?”他伸出一只手来理顺她湿湿的头发。她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点点头。

  “那人一定和我长得很相像。他离开了你?”他的手移到她脖子上。

  林生生眯起眼来。她记不起了,只记得他在黑暗中的手也是这么温柔。他是离开了她?是么?

  林生生真的记不起了。

  “我记不起了。你是离开了我?”

  “不是我,亲爱的,是一个和我极像的人吧。”浚把她一把抱起,毯子滑落到地上。林生生大叫,不要在床上,要在阳光里!他只好放下她。

  浚把床上的被子全拉到地上。“好吧,我们就在地上做。”

  他把她压在身下。阳光中,她看到了他的皮肤。以前她只能用手感受,用脑想象。她终于看到了他像丝绸般的胸膛。那片丝绸紧紧地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阳光底下,她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他做得很认真,也很温柔,轻轻的,轻轻的。以前,他只会狠狠的做。

  她说,你以前只会狠狠地做。一边温柔地叫我的名字,一边像野兽般释放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林生生。”

  “生生……”他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用力地进入她身体。他很奇怪,她竟然没有叫。

  “你为什么不叫?”

  “你不让我叫。”

  “你叫,狠狠地叫,尽情地叫,这里没有别人。”

  林生生真的尖叫起来。她突然认识到了些什么,她扯破了喉咙地叫了出来。她的声音叫哑了。一边叫,她一边流泪。

  过后,浚问她为什么要哭。她说,她从来不知道做爱时叫出来是这样的感觉的。想起以前,她好象被人操控着一样。压抑地做爱。

  "是什么感觉?"

  “解放了自己的感觉,像在爆发。”林生生躺在浚的肚子上,吃吃的笑起来。“我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我有点害怕黑暗了。”

  “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浚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

  “那不是你吗?”林生生抬起头来看他,很执着的问。

  “真的不是我,真的。”

  然后他们又很认真地做,很卖力的叫。

  她想起和他的第一次约会。大白天,在中山公园的门口。那里有一个卖棉花糖的老伯伯。他那天穿了纯涤纶料子的悠闲装,抱上去软软的,很温暖。她还记得他故意装作迟到,让她气急败坏的跺脚。然后他突然跳出来,手上大大的一束玫瑰花。那时是秋天,树叶都掉得差不多了。他故意买了一条足足有两米长的围巾,把两个人的脖子都围住。他还拉住她去吃棉花糖。她乐得呵呵笑。

  可是一到傍晚,他就拉着她在灯火通明的商场里不肯出去。后来是她生了气,他才在瑟缩中和她回了家。

  那天晚上她对着他,要他说个明白。

  他说他爱光,但是太阳下山以后他就怕光。他要么完全暴露,要么完全匿藏。晚上,他尤其害怕见人。黑暗中,好像每一处都有双眼睛,他怕在黑暗中被人注视。只有完全的光亮和完全的黑暗之中他才安全,只有这两样东西能淹没他。她抱着他,在黑暗中软弱的他,无力地哭了起来。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关灯。他们把窗帘拉紧,把全屋的电灯都亮着。在室内跟大白天没两样。但是他们没做什么,他在灯光中瑟缩成一团。他说,窗帘之外仍然是半黑暗,他感到无尽的空气在流动,在他心里流动。他心里慌慌的。她一直抱着他,坚持不肯关灯,一直到天亮。她看着熟睡的他,一阵幸福,一阵悲凉浮上心头。她隐约意识到浚有某种心理疾病。

  “浚,你知道吗?那天早上,就是我不让关灯的那个晚上的第二天早上,我看着你的脸,一张温和的脸。我许了个愿,希望和你一生一世。我希望你能好起来。”林生生在阳光下对浚说。

  “你是真的爱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浚站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我去洗澡,你也来洗一下吧。”

  “你刚才一直没有吻我。”

  “我不想吻你。”

  洗完澡,他送她离开。他只肯送到楼下。她看着他,说不清些什么。他真的是浚吗?

  她亲了他的脸,离开了。

  街上的风很大,她打了个喷嚏。她想起了酒店门口的徘徊,想起了他温暖的双手。她抱紧了自己。

  她又想起和他的第一晚。他划过她眼睛和嘴巴的嘴唇,他火热的体温。

  她想起了在阳光底下大声的叫床和呻吟。

  他从不呻吟。他只喘气。他不让她叫和呻吟。

  阳光中,黑暗中。

  林生生落下泪来。

  风仍然是那么大。

  第二天,她又去了那幢楼。

  在阳光底下,她对他说,我已经知道你不是他。

  是的,我一直不是他。浚回答,你还需要我不?

  林生生说,我先需要一个吻。

  他就吻了她。

  他没有要求她洗澡。事前没有,事后没有。但是她却拉着他跑到浴室,认真地洗了。

  他一遍遍地吻她,吻遍了她的全身。她没有问为什么。

  林生生和浚躺在床上,他的床已经移到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他问她想说什么。她说,她累了,想睡一觉。浚说,你可以睡,但睡醒的时候,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林生生点点头,睡着了。

  她是被人推醒的。有几个穿医院制服的人,把她带走了。她住进了市十五医。十五医是好听的说法,准确来说,那里是精神病院。

  医生问她话,她一句也不回答。她的病症是整天地瑟缩在太阳底下望着天空发呆。

  过了几天,她收到了一封由医生转交来的信。

  “生生:

  我是浚,准确的来说,我是浚西。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没有办法照顾你。下个月,我和女朋友将结婚了。我只能把你带进精神病院。你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这一点我相信你的医生已经跟你说过了。

  上次的事故以后,你已经忘记了大部分的东西,所以你才误把我当成了他。他的名字叫浚东。是的,他是我的哥哥,我已逝的哥哥。我那天把你带上楼是因为我突然认出了你--我哥哥的女朋友。

  希望我没有伤害到你。我必须送走你,因为我怕我会像我哥哥那样发疯。

  我哥哥自小患轻微的精神分裂症,是个性分裂。他把自己在太阳在天空和在地下两段时候分裂开两个人。你和他一起,你终于是注意到了。我们一家都感激你为他所作的努力,也对你离开他感到理解。但是他是个极奇怪的人,你不该在晚上和他提出分手的。

  那个晚上,他从十六楼跳了下来。你在第二天晚上撞了车,醒后你患了部分失忆症,也莫名其妙地得了轻微的精神分裂。。你记得有一个男朋友,却不知道他死了,坚持要看他。我想,这算精神分裂吗?医生说是,因为你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其他的都不去想。

  我想起了你说的那句话,你说要和他生生世世。你在他死后第二天撞车,是不是他想带走你?

  我不能把你留下,我得结婚了。和你一起像吸毒。我怕会上瘾。

  我会来看你的,但现在我忙着婚礼的事。等婚礼过后,我就来看你,用小叔的身份。当然,我会带上我妻子,也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如果说她身上洋溢的是桂花的香味,那你身上的就是罂粟的味道。

  浚西”

  林生生把信撕了,碎片随风飘散。她有闻到那阵烟草味,淡淡的SALM,有点像糖果。

  其实她什么也想起来了。在她离开浚西的房子后那阵风吹来的时候。

  她翻身睡下,眼泪沿着她的脸滑下来。她安稳的睡了一觉。

  睡醒,她参加了医院的测试,离开了十五医。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挤满了行人。空荡荡的大街。只有她一个人。

  她无处可去。她想起了那个愿望:和浚生生世世。

  她无处可去。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八月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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