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有钱的男人
1 烟的火苗
从他享受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支烟，我像他一样轻松地叼在嘴边，烟的味道抚摩完我的牙齿舌头，从我的喉咙直喷我的鼻孔。我看见眼前有一团烟晕，他在烟晕中整个的朦胧，他全身都占满了烟的味道，他身上有让人可以致死的尼古丁。
烟灰飞不起来，坠毁在烟灰缸里，面对着手上的烟，它没有心灵却有小小的重量。我忆起香烟的烧焦味，我想此刻我愿意跟他上床。
我跟他都睡在他的床上，我们谈论着烟的味道，烟的尼古丁，烟灰的坠落，烟燃烧的火苗。睡在床上，我们看上去都要快燃烧起来，我们成了烟的火苗。
2 愤怒的有钱男人
我一早醒来看见身边的他，忽然发觉自己很幸福。是的，除了“幸福”我再也找不到能更准确地描绘我此时心境的词来。幸福是不会遵守生活规律的，它想来就来。
我起床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我听见很多清脆的鸟声，我觉得它们那么欢快地鸣叫一定是在做爱。这真是一个让人充满幸福的天气，一种惊人的幸福，一种无法抗拒的，不可思议的使人沉迷的幸福。
他说你的背影真美。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正沉醉在幸福的天气中，我转过头看着他，我说你现在比昨晚在酒吧里看上去更帅。他说我再帅也无法与你美丽的身体媲美。我很高兴他这么说。不过我没有那么对他说。我反过身依然看着窗外。我说这是一个好地方，环境很美，很安静。他说你喜欢吗？我说是的，我喜欢安静的地方。他说这是我的别墅，你以后可以常来，也可以住在这里。我说你是想包我吗？他说你很聪明，不用直说就明白。我说你说明白了也就没意思了。我问他每个月会给我多少费用。他说我尽管开口。我说每个月一亿你拿的出来吗？我看见他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他说你的口气真大，有个性极了。我说你刚才的反应却没个性极了。他笑着连说了几句有意思极了。我觉得他笑的很牵强，我知道他在冷笑。
我在他的面前脱掉睡衣，捡起他昨晚因为做爱太急切，把我一件件剥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我说这么好的天气看样子会有暴风雨了。我走到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我喜欢看着暴风雨来临，特别是看着有钱的男人愤怒是一件有意思极了的事情。
他终于愤怒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大得快要掉出眼球。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想大笑。此刻他真像个小丑。我喜欢看着有钱男人愤怒地无法掩饰的脸。那张脸是原始的野蛮的真实的无法用绅士、宽容、虚情假意、皮笑肉不笑伪装的。
我说你此刻真帅，帅极了！
他说你是个婊子，你以为你值那么多钱吗？他确实愤怒了。我很开心。我说没错，我就是个婊子，可是你忘了你昨天晚上是那么急切地跟一个婊子做爱，而且做的很爽，刚才你还说过这个婊子的身体很美。他被我气糊涂了，他开始用英文说脏话。
我走进卫生间装了一盆水，泼在他的身上。他终于住嘴了。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说脏话请用中文，那样我可以听懂。他显然开始平静了，他说你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他要我立马在他的眼前消失。我说走可以，但是你要给昨天晚上的风流钱。他说你是一个变态的婊子。我说我就是变态。
他拿了两千元给我。我说你付错了钱。他又开始皱他的眉头，他说你嫌钱少？外面的婊子陪我一夜我只给一千加小费两百。我故意笑的很妩媚地说你应该给我一千八百六十二元。我看见他的脸抽搐了一下，他说你真变态！然后他说我没零钱，你也不要补了。我说钱是一定要补的，这是个原则问题。他说婊子收钱也讲原则？！我说别的婊子收钱可能没有原则，但是我是个变态的婊子，我讲原则。他觉得很无奈，他认为自己遇上了一个麻烦。他说他不怕婊子，他就是怕变态的人。
我在手提包里拿了一百四十元给他。我说我没有零钱，多给的两元就算是给你的小费。他此刻的表情很复杂，他想无奈地笑但又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笑。他说我收下这个小费，但是你要马上离开我的别墅。他说我怕我还会控制不了自己。我说你没有必要控制自己。我说我喜欢看有钱的男人像疯狗一样愤怒。
我在快走出他卧室的时候，掏出一个打火机，我将那两千元钱点燃扔在地上。他看着地上钱散发出的微蓝的烟，满脸的诧异和惊奇。我看着他的脸，我发觉他真的很帅，无论是他平静还是愤怒或是诧异，总之他很帅！不过他是有钱的男人，我喜欢看有钱的男人愤怒的表情，因为那还是原始的野蛮的真实的脸，还是无法用绅士、宽容、虚情假意、皮笑肉不笑伪装的脸。
我靠着门抽烟，我还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我还想看看他那张帅气而因为愤怒更帅气的脸。我扬着头很幽雅地吐了口烟，那烟圈真美。我用夹着烟的手指着他说请记住我不是婊子，你才是只鸭，你收了我昨晚陪我的床上运动费，还有两元的小费。他张着嘴，有点愣的表情依然很帅，不过他没有愤怒。我觉得他是有点被我吸引住了，我从来都不惯于自作多情，反正我隐隐觉得他爱上我了。我猜想是那样的。
离开他的别墅，我忽然觉得他可怜极了，他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样的无辜。他太帅了帅得让我无法想伤害他。3 不只是吸引，简直就是勾引
为什么穷人是人，富人也是人，穷人像牛一样在生活的折磨中哞叫，而富人却只需要床边有一个女人为他和她的床上运动，像夜猫叫春一样地叫。因此我讨厌有钱人。
我喜欢折磨各种有钱的男人，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肉体。我用我年轻富有青春充满朝气的身体引诱他们。我喜欢引诱这个词，因为它是那么地让人充满神秘的遐想。不过那些被我引诱的有钱男人都说我是在勾引他。这让我想起了浪莎丝袜的广告，还有中专时收到的情书。
那个男生比我高一级，他毕业了还留在学校所在的那个城市，他说他一定要等到我爱他为止。他从我读中一的时候开始追我。他经常在我过节过生日的时候送我礼物，他送我衣服送我手表。一个晚上我跟他在学校后草坪的情人坡散步。他说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那个时候我16岁，我说现在还不行，要等我18岁生日那天才给你答复。他说他等！他一直没有停止他的追求。在我上中二的时候，一个大一的老乡开始猛烈的追求我，他也在我过节过生日的时候送我礼物。我同样跟他说现在还不行，要等我18岁生日的时候才给你答复。他也说他等！
时间在他们的追求中过得很快，直到18岁生日那天，我还是不知道该要谁做我的男朋友。一个已经毕业了，但是还执着的追求我，一个没有毕业，可以天天陪我。在我拿不定主义的时候，我看了他们曾经写给我的情书。后来我决定做老乡的女朋友。做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他的情书写的很好。他的情书很老套，上面写着，我一看见你，就被你可爱的笑容迷住了，然后他说他怎么的睡不着觉，如何的水喝着不甜饭吃着不香。他的文才跟学长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学长在情书里写了“你对我不只是吸引简直就是勾引”这句话。这让我有犯罪的感觉。
我穿梭在各个酒吧里，我仍然用我的身体去引诱有钱的男人，然后我使各种法子激怒他们。看着他们因为我而愤怒的脸，我就快乐，压心底的快乐，我的脑子被有钱男人各种各样愤怒的表情装满了。我的内心被他们因为愤怒扭曲的脸感染了。我喜欢扭曲的一切，我喜欢别人说我变态。
4 燃烧的妓女
他坐在了我的面前，那个时候我正在喝一种叫做“燃烧的妓女”的鸡尾酒。这种酒分好几层，最上面的一层燃烧着幽兰无比的火苗。他说这种酒看上去很烈，不适合我。我说我就是喜欢它烈。我将它连同上面的火焰一起喝了下去。那感觉像书中说的那样“火苗沿着喉咙一路蓝下去，非常强烈和刺激，那是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猛然之间让每一个毛孔都着起火来”。他说这里是没有这种鸡尾酒的。我说我是看了一本书后喜欢上它的。他说是什么书？作者是谁？我说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就是喜欢里面写的三种鸡尾酒。我说我跟这里的调酒师睡了三晚，他才愿意试试调出书中说的那三种酒。
他说他想喝喝书上说的那三种酒。我说你应该来一杯“星球大战”的鸡尾酒，书上说它号称可以醉死公牛。他说他不喜欢烈酒。我说那么你就来一杯“墨西哥舌兰酒”。他说他没听说过这种酒，不知道怎么喝才刺激。我说我也没喝过，书上说吮一口柠檬,合一撮盐，再将酒一饮而尽。他说他不喝我没喝过的酒。他说他要喝我刚才喝的那种酒。我说你刚才说过不喜欢烈酒。他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说男人总是这样不分过去跟现在。他说是的，面对漂亮的女人，男人一糊涂就不分以前和此刻。我说男人是杂种，刚刚跟老婆说了我爱你，接着就跟别的女人鬼混。他说男人因为漂亮女人变成杂种。我说你是杂种！他说我面对你就成了刚才你嘴里说的杂种。
我喜欢听见男人说因为我而变成杂种，可我不喜欢杂种，但是我不讨厌因为我变成杂种的男人，而且是有钱的男人。我在他喝“燃烧的妓女”时，要了一杯威士忌，我想今天会有人为我付帐的。接着我又特别想喝啤酒，因为过去我从来不喝啤酒，我讨厌啤酒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跟他去了哪里，我只是觉得我睡在一张很软的床上，感觉很舒服。
5 暂时安静的女人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个房子很熟悉，可是我有点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我的头昏昏的，有点快要爆炸的感觉。我坐在床头望着天花板，我发觉天花板真白，白得像丧布。
你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你今天看上去真安静。
我听见了一个在我脑子里有点印象的声音。门口站了一个人，他很帅。他身后有让人迷幻的光晕。我看不清楚，等我看清楚了，我便叫了一声，我觉得那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呻吟。我说怎么会是你？他说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说我昨晚跟一个自称是杂种的男人在一起。他说是的，你喝酒时是跟一个自称杂种的男人在一起。我说那个人是你什么人。他说那是我一个刚刚从台湾回来的朋友。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想报复吗？我不怕你！他把我抱起来扔在床上。我还是觉得这床真软，我喜欢这床。他说我不想怎么样，我也没想让你怕我。他说你像头小野狼，你是不会怕我的。我说你知道就好，我发起疯来是会杀人的。他说你真诱人！我说你真犯贱！
他抱着我睡在他的床上，他的体魄是那样的好，让人觉得温暖。我突然流泪了，我觉得自己此刻真丢脸，我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我只在自己面前流泪。他说宝贝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幸福地掉眼泪。他说你骗不了我，但是我现在宁愿相信你是在幸福地掉眼泪。我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需要一个男人保护。我翻了身睡在他的身上，我的耳朵贴在他的左胸。我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我可以感受他的体温，我的呼吸跟随着他的心跳起伏。
我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我还睡在他的身上，他在看我。他说宝贝，如果你再不醒，我也会醒不来了。我说为什么？他说你的头一直压在我的心脏上，你的眼泪把我的心都淋湿了。我从他的身上下来，躺在他的旁边。我看见他左胸的衣服湿了一大块。我有点窘迫起来，我怎么会在睡梦里流泪。我说那是口水不是眼泪，我睡觉有流口水的习惯。他说我相信你说的那是口水不是眼泪。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我心里明白。
我听见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他也听见了。因为房子里很安静，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们面对面地睡着，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说我刚才听见你的肚子叫了。我说我一天没吃东西有点饿了。他说马上就会有了。他说要不要来点酒。我说我现在有点讨厌酒。他说我知道你现在讨厌酒的原因。我说你不可能知道。他说我知道。我说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我不想什么事情都说的太明白。他说我了解。
吃晚餐的时候，他问我谁是绝风。我被他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我说你怎么知道绝风？你认识他？他说我不认识但是你认识。我更加奇怪了，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挺神的。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他说是你告诉我的。我说我什么也没跟你说。他说你说了，但是你不知道你说了。我说你很有意思，但是我还是不清楚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他。他说你昨晚喝醉了，在我的床上叫的一直是他的名字。尽管我不知道昨晚我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相信他没有说谎。我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端起杯子一口就将酒喝完了。我说我不知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他说你刚才说过你现在讨厌酒。我说我忘记刚才我说了些什么，我很健忘，就像是我昨晚忘记自己叫了绝风的名字一样。他说你是紧张我刚才说的话，你不健忘，否则你不会在自己喝醉的时候还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他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假装糊涂地说哪个男人？什么男人？我忘记了！接着我们继续吃晚餐。
6 爱北方男人
这不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也不是我第一次喝醉。以前别人都说我喝醉了，但是我认为我没醉，因为那时我一直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我跟朋友说我喝酒喝多了走路就像飞一样，脚下轻飘飘的，像是在空中散步一样。朋友说那就是喝醉了。然后我又跟他们说我脑子很清醒，可是嘴巴就是制不住地说话，胡说乱说，其实我嘴里说的都不是我脑子里想说的。他们又说喝醉了就是这样。自从我知道了喝醉的感觉，我便经常喝醉酒。
我不是为了那个自称是杂种的男人喝醉的。
许愿失恋了，她被她的一个网上恋人抛弃了。她是那么地爱他，她爱北方的男人，她也说不出为什么来，反正就是爱。她喜欢北方男人外型粗旷，个性狂野，性格张扬，做人直爽。她喜欢他们对妻子痴情，对爱人体贴，对情人温柔。很多人说北方男人爱说脏话爱打人，但是他们不打老婆。我相信！因为我就是网上的那个许愿，我爱北方男人。
那是我的第一次网恋，我常跟朋友说那种感觉美极了。我幻想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我幻想他是如何的爱我，我还幻想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那种感觉跟真实一样真实。我甚至幻想成为他的妻子。我为他做饭洗衣服还为他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儿子跟他姓叫贺喜，女儿跟我姓叫许愿星。我喜欢起一些奇怪的名字，有时我常假设，如果我老公姓王，生的是女儿就叫王妃，生的是儿子就叫王子。我喜欢这种感觉，虚幻带点真实的感觉。
我很爱绝风，因为他很吸引人。我是被照片上他光洁的额头，忧郁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吸引的。他整个看上去都是那么地诱人。就算他是涂了毒药的苹果，我也愿意吃，因为我相信童话中吃了有毒苹果的白雪公主终究是会被属于她的王子救活的。他说你太傻了，别对我那么死心塌地。他说我只是玩玩。他说我玩你的时候我刚刚失恋。他说那个时候我需要寄托。他说我仍然爱我过去的女朋友。我说我更加地爱你，因为你是那么地痴心。他说你真傻。我说我就是喜欢对你傻。然后他下线了，他一直躲着我，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信。
我更加发疯了一样地爱他，他越这样我越爱他。我想我是一个贱人，因为我喜欢在他的面前犯贱。有时候我想如果他天天打我，侮辱我，朝我脸上吐痰，还剥光了我的衣服让我游街，我还会不会跪在地上求他爱我呢？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那样做，但是我相信我是会跪在地上求他爱我的。
我越来越爱喝酒，那酒就像毒药一样可以将人的思想毒死。我用酒麻醉着我的神经，我在我神经错乱没有思想的领域里疯狂。我在昏暗中咆哮，我在光明中沉沦，我在阴影中死去，我在黑暗里埋葬过去。酒精将我燃烧，我烧死自己，灵魂在火焰中升了天，我的肉体被抛向地狱。在混沌中我散失了人性，在旷野中我放纵自己。我迷失在沼泽地，爬行在泥泞里。我喝了毒药，一个人死去，没有思想的肉体像长江里的淤泥。脱壳的灵魂在丧曲中游行。
我喝醉了酒！
7 疯狂的句子
他给我念了一段泰戈尔的《园丁集》，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声音跟它的脸一样吸引人。
开起门来，让晨光进入吧！
我消失在你里面，包缠在你爱抚的折痕之中。
把我从你的诱惑中放出来吧，把男子汉的气概交给我，好让我把得到自
由的心灵献给你。
我爱你，我的爱人，请饶恕我的爱像一只迷路的小鸟，我被捉住了，当我
的心战抖的时候，它成了围绕，变成赤裸，用怜悯遮住它吧，爱人，请饶恕我的爱。
那句子从他的嘴里飘出来，简直就像钻石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我哭了，我觉得它太美了，美得想让人流泪。
我说亲爱的，你别再说下去了，我会没钻石埋没的。他疯了！他又念了《新约全书·马太福音》。
忧愁一旦进入人的心里，便会完全占据它，直到止息
他继续念着，我趴在地上哭，他存心要让我难过，他是知道我心里此刻正难受的。他疯了，我也疯了，我们两个都疯了。他站在地板上继续念着折磨我的句子，我仍旧趴在地上哭着听他念折磨我的句子。
如果说极度的痛苦由于时光的消失而所减轻的话，那么取而代之的则是永久的忧郁。
伤心的句子听多了，我便不哭了，不是我哭不出来，而是我的眼泪已经流光了，我眼睛酸涩的让我以为自己快要失眠了。
我问他你刚才说的那个句子是谁写的。他说我也不记得了，我说出来就是想要你难过，想要你在我面前痛苦，想要你在我面前疯狂地流泪。我说你这是在报复我，你还在记仇。我在悲愤极了或是发疯的时候就喜欢用英语骂人。
Damn! Shame on you!（妈的！你真可耻）You have no right to swear at me like taht!（你没权那样咒骂我）You’re a cool customer！（你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You are barking up the wrong tree！（你埋怨错了人）Don’t you think you’re over-reacting a bit?（你不认为你有点过分吗）Keep your hair on! Listen to me.(冷静下来！听我说)I can’t stand that! I’ve just about had enough of that! I’ve heard too much garbage here today！（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真是受够了！今天我在这里已经听够了废话）
我不知道今天我怎么能用英语说出一些连我都心动的句子，事实上我的英语是极其糟糕的。这让我想起了“潜能”这个词。我想是的，除了这个词就无法解释了。
我在迈出他卧室准备远离这个地方的时候，听见他朝我说了一句英语。
For God’s sake,why don’t you find another man?
（看在上帝的面上，你为何不再找个男人？）
我决定留下，就为他和他刚才说的那句英语。
8 美太复杂的情人
他在夜总会为我开了个party，庆祝我成为他的情人。这是个疯狂的夜晚，一个沉沦的夜晚。他有很多的朋友，来自各个大公司的老板，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情人。她们都很美，各式各样的美：清纯的美，妖艳的美，现代的美，古典的美，狂野的美，性感的美，豪放的美，青春的美，成熟的美，娇滴滴的美，小家碧玉的美……我跟他说她们都很美！他说她们都没你美。我说为什么？他说你是复杂的美！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我听他的朋友都叫他Dick，因此我也这么叫他Dick。Dick是一个中美混血儿，正因为他是混血儿所以他帅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睡在床上的时候就喜欢抱着Dick的腰说Dick你真帅，帅得一塌糊涂。Dick说我喜欢听见你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我的帅。
Dick在中国生活了15年，然后去美国呆了13年，接着又在中国过了2年。Dick是被他爸爸派在这里搞扩展的。Dick说你激怒我的那天是我30岁的生日。我说真巧，那天是我23岁的生日。Dick说我为那天的失态感到很抱歉。我觉得Dick的抱歉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喜欢他那样。我说Dick你那天让我感到很开心，你不用感到抱歉。
Dick开始吻我的额头，接着吻我的鼻子，然后吻我的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接吻。我觉得这感觉舒服极了。那滋味并不像书上说得那样。过去我常想接吻的味道应该是面包味，也许是牙膏泡味，亦或是西瓜味，更甚是辣椒味。我第一次算是直接知道接吻的味道是同舍一个比我大的女孩跟我说的，她说那是啤酒味，因为她男朋友吻她的时候喝醉了酒。因此我认为接吻的味道应该来自对方在接吻之前吃的是什么东西。我觉得我的第一次接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甜味，里面掺和了牙膏泡味，口香糖味，还有我自认为有的蜂蜜的甜味。
Dick吻我的脖子，吻我的乳沟，他吻我的耳朵，他在我耳边很轻地很轻地说我爱你！就从那天开始，我发现你是那么的令人着迷，你充满了狼的野性，狐狸的妖媚，猫的娇柔。我很开心他这么说。我觉得我全身都开始化了！融化！熔化！溶化！我找不到自己，我迷失在一片蓝色中，我在海里逐流，我跟随着他起伏，我跟随着他跃动。我是那么的投入，我看不见他，也看不见我，我们溶为一体，消失在真空。
9 孤独的夏娃
Dick不喜欢叫我的中文名字，他觉得那样叫很别扭，他根据我的中文名取了个英文名叫Rianne。不过Dick不常那么叫我，他喜欢叫我Eve。Dick这么叫我的时候通常在床上，那个时候他称自己Adam。Dick说男人和女人就是亚当和夏娃。Dick喜欢这么说，特别是在床上，每次说这句话时他都会把男人放在女人的前面，亚当放在夏娃的前面。我说这不公平。Dick说这没什么不公平，开始有了亚当然后有了夏娃。我觉得Dick说的有理。后来Dick再说“男人和女人就是亚当和夏娃”这句话时，我便再也不提“不公平”这三个字了。
Dick很忙，他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他不能天天都陪我。我在这个宽大的别墅里渐渐孤僻起来。我大半的时间都是站在游泳池边看着水里的自己。我想我后来的自恋跟忧郁症可能就是在这里留下的病根。看自己看多了，便想把自己全身都看个明白。别墅里除了佣人，管家就没有其它的外人了。我便脱掉衣服在别墅里走来走去。开始的时候她们都觉得很惊讶，后来天天看着我赤裸，时间长了就好像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我常常在游泳池边晒太阳，然后在水里游来游去。游泳池不是很深，我站在里面还可以露出头来。我看着水里我的身子，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皮肤很白，白的无力。然后我会在游泳池里站上一个小时，一直看着我水里的身子，看着看着我就会突然流泪。在这个时候我就会潜入水里，一直等到我认为水把眼泪彻底洗掉，别人不能看出来我哭过为止。
冬天来了，便不能再赤裸着身子站在游泳池里了。我不想让自己生病，事实上我是喜欢自己生病的，但是我特别害怕打针。那种害怕的程度是我一看见针，我屁股上的神经就会很自然的收缩绷紧，牵扯着我背部的神经然后是我脑部的系统，接着我全身都会硬起来。我想那感觉可能就跟电视里的僵尸一样，直直的，木木的。
我一个人睡在床上，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息。我怕冷，特别害怕一个人睡。我最喜欢抱着男人的身体，然后将头靠着他的肩上。我喜欢这样睡觉，这样让我觉得世界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跟我一样还活着。
10 床上的温暖
整个冬天没有生机，不是我不爱冬天，而是这个冬天冷的太寂寞。每天我都在被窝里等待春天，可是它却迟迟不来。有人说春天迟迟不来，是因为有人舍不得冬天。我不知道那个舍不得的人是谁，但是我希望这个冬天快点过去，因为我是一个怕孤独的人。
因为孤独，我穿梭在不同的酒吧里。我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我是脆弱的，我经不起寂寞折磨。我在喝醉的时候一个人躲进厕所里流泪。我爱流泪，但是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泪，在别人眼里我应该是坚强的。
Dick的确与所有的人不一样，很轻易就能让我为他哭泣，他总能使我忘掉自己，变得非常脆弱，不堪一击。我想我可能是爱上Dick了。我爱他在床上给我的那种方式，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那种温暖了。我一个人睡着冷冰冰的床上，寒冷包围了整个房间，它从各个方向飞进我的被窝，它钻进我的毛孔里冻结我的皮肤，通过我的呼吸进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想我可能快死了。想到死我又哭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反正我觉得死人终究是不好的事情。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见Dick正看着我，他的眼睛是那么地美，那么地温柔。我掀开被子想把Dick抱在怀里，我此刻是多么想要他的温暖，他的怀抱。Dick在我正准备要抱他的时候抱住了我。Dick说宝贝，你这些天是怎么了，你看上去那么地憔悴，那么地让人心疼。Dick吻着我的额头。Dick很久没有这样吻我了，我反复感觉春天已经来了，我全身散发着热量。
Dick有一个月没来别墅了。Dick跟我说公司事情很多一直很忙。我说我要你，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说你整天忙碌与各种实际关系的纠缠和应酬，难道给放松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舍得。说完这句话，我就开始吻Dick，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我开始撕扯Dick的衣服，我像一头性饥渴的野狼，此刻我只想跟Dick**。我们在床上翻腾着，这床好软，我喜欢这软软的感觉。
这天Dick一直陪着我，我把头靠在Dick的肩上，我可以感受他的呼吸，他的呼吸离我很近很近。我对Dick说我藏起我的孤独，我不再拒你千里，我要你，我要你！我急切地想把自己交给你。但是我不能让我的眼睛说出这种渴望，我怕它们泄露我的内心，以致我不敢与你对视。Dick抚摩着我的背，他说你的背真滑。然后Dick又把我压在他的身下，我想我们都太需要爱的快感了。Dick说忘记过去吧，爱我！爱我！我需要你爱我，我想要你爱我，我很高兴你开始爱我了。
我一**就喜欢说话，说那种带排比的话，我说我不要破了的帆，不要伤了的心，不要沉了的船，我不要死了的爱。我说Dick我爱你，你不要不要我，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孤独。说完我就会哭，Dick好像已经习惯我**流泪了。
Dick回美国去了，他说要去一个月才能回来。Dick在美国是有老婆的，我在Dick的钱包里看过那个女人的照片。那是一个美国女人，一个很纯正很正宗的美国妞，长的挺性感，鼻子高高的，胸脯很大，还有我从小就想要的一头很自然的微卷金发。我喜欢称外国女人为妞，因为美国片里男人都是那么叫的。没事的时候我就想Dick跟他老婆在床上又会是什么样，因为美国人的床上功夫都很好，外面流传很多的三级片都是美国拍的。
B
爸爸，我们有钱了
1 钱养的走狗
我是在爸爸50岁生日的前一天开着Dick的跑车回家的，今年我已经过完24岁的生日零19天，而我离开家时是周岁18虚岁19。在这5年的时间里，什么都会改变。我已经快不认识这个地方了，可是无论岁月怎么变，尽管周围的人，变的越来越老；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头发越来越白，越来越少；行动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迟钝，越来越蹒跚。可我还是可以认出他们来。在我的眼里，他们的变化只不过是，笑容由过去的一般虚伪变成了现在的极度虚伪，眼光里的攀富趋势由以前的不露声色暗中讨好变成了现在的明目张胆巴结讨好。
我家里来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他们围在我的身边对我说笑聊天，他们说我们都快不认识你了，你的改变真大，那跑车应该值很多钱吧！！我总觉得他们说的“你的改变真大”和“那跑车应该值很多钱”有点连接不当。他们说这话的表情和口气是十二分的夸张。我看着他们那张一说话嘴巴就大到耳朵边的极度讨好的脸，就觉得恶心。我冷笑着说，不多也就几百万。我奇怪他们面对我那么明显的狠狠的冷笑，怎么会没有反应，而且毫不在意。而我看见的又是那张夸张的嘴巴大的耳边的嘴脸。
他们“啊”的声音大的刺耳，我觉得岁月真是捉弄人，人越来越老“内涵”却越来越少。我说，你们“啊”声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大，以后这种感叹词想感叹的话请在肚里感叹！说到最后我故意用英语大声的说了一句“Do you understand”说完后，我觉得心里特爽！看着他们那张迷惑的脸，我忽然有种想用英语骂他们的冲动。“Damn it”(混蛋)，“What a piece of shit”(一堆垃圾)，他们说你在说什么。我说没说什么，只是讲了几句英语。
晚上，一些干部级别的也到了我家，他们带着上级对下级的那种慰安来表示对我的关心，奇怪的是我感觉自己是上级，而他们的那种种表情让我觉得他们是下级。对，没错，是下级在拍上级的马屁，他们的慰安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脸皮的幌子，容易撕破的幌子。他们要脸，要那纸做的脸。干部级别的还是要比平民懂得身藏不露。我想刘胡兰年纪那么小就可以连头都不要，而他们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要那种纸做的脸。想着想着我就想骂人，但是现在我还不想撕破他们的脸皮。
我极力地压制自己想骂人的冲动，可是我还是忍受不了压在心里的不快。我又用英语对他们说了一句“What a piece of shit”。他们弄出一副不懂求知讨好的马屁的脸。他们说你在说英语啊，说的是什么。我说你们谁站起来，我就给他1000元。没有人站起来，但是我看见了他们那张极度想掩饰自己渴望要的脸，我反复听见了他们吞口水的声音，我的眼睛穿透了他们的皮肤，我从他们的毛细孔里看见了黑色的肮脏的一点，循着这个黑点，我看见了一个更黑更肮脏可以跳动的东西。
我记得中学上生物课，老师给我们看了一幅人体解剖图，如果我没看错没记错没猜错的话，那个黑黑的肮脏的可以跳动的应该是一个心脏，不过我奇怪为什么我看见的心脏会是黑色的。小时侯奶奶常常指着我的左胸脯对我说，里面有一颗心，一颗红色的心，是人的良心。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们的心之所以黑是因为他们没有良心。
官场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人培养成坐得住的人哪怕是火烧屁股，蛇钻屁眼同样坐得像雕塑一样，不过他们不是邱少云，因为他们的心不像邱少云那样的红。当他们坐的像雕塑一样，利用职权做些利己不利民的事情的时候，火焰从他们的屁孔钻入直烧他们的心脏，蛇的毒汁由他们的毛细血管循环到他们的心脏。利己不利民的事情做的多了，像雕塑一样坐的时间也就长了，火焰将他们的心烧的像焦碳，毒汁占有了他们的整个心脏。他们的心里里外外都是黑的，焦黑的。
我说既然你们不要那就算了，不过就算你们不要这钱你们还是要走了，因为我要睡觉了。我下了逐客令。如果我再看着这些人的话，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想吐。他们都站起来，脸上扬起阿谀的笑容，嘴里吐出奉承的话。他们说你好好的睡一觉，路途遥远一定很辛苦。他们走到门口又掉过头说，我们有6个人，那6000元我们会以你的名义用在给家乡的建设上的。然后他们又在门口吞吞吐吐，呢呢喃喃了半天，我说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他们说也没什么……我说是不是现在要钱啊，他们说是的他们想尽快把钱用在建设上。我拿出一万元给他们，我说你们刚才直说要钱就是了，何必站在门口吞吞吐吐半天，像个乞丐一样。
我故意用了乞丐这个字眼，现在他们在我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乞丐，而且比街上流浪的乞丐更恶心。街上的乞丐因为不洗澡，周围会有苍蝇，会有一股很浓的酸臭味，可是他们就算天天洗澡天天穿得光光亮亮，我还是可以闻到一股世界上最臭的味道，那臭味连苍蝇都受不了。从他们呼吸的鼻孔说话的嘴飘出一股犹如尸体糜烂的腐臭味，他们的唾液他们的鼻涕是那尸体腐烂流出的尸水。
我说剩余的4000算是我为你们尽孝道，用来孝敬你们老娘的。其中有一个人说我替我老娘谢谢你了，尽管她死了有两三年了，不过你的心意你的好意我替我老娘心领了，我也代她向你表示感谢，我让她在阴曹地府保佑你这个好人。我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滑稽感来。我又拿出1000给他，我说阳间的钱比地府的钱贵，这1000应该可以换很多亿冥币了，我说麻烦你将这一千换成冥币，让你老娘在阴曹地府的银行办张金卡。
他满脸的感激，他说你以后需要我的话，尽管说一声。我说好的，那就麻烦你转告附近的人让他们明天晚上8点都去学校草坪集合。我说这个事情你应该会办好吧。他说没问题，我一定给你办好。我说这个事情做好了，我还会出钱搞家乡建设，也还会给钱孝敬你老娘。他说那就提前说声谢谢了。
他们走的时候还满脸神秘地对我说明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我们会给你爸爸一个惊喜的，你交代的事情我们会办好的。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用交代这个字眼，不过我得承认我听了这两个字心里很舒服。
都说狗是最通灵性的，但是养熟一条会一直对你低头摇尾巴的狗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我奇怪我今天怎么会用这么短的时间，养了6条会对我低头摇尾巴的走狗。人是很聪明的，因为他是高级动物，但是同时他也是狡猾的。狗不会因为你没钱了而不向你低头摇尾巴，可是走狗会因为你没钱了而不向你低头摇尾巴。因为狗是狗，是一般的动物，而走狗不是狗是人，是高级动物。我想我以后还是养几条狗好，因为它不会背叛，不会因为你没钱而不向你低头摇尾巴。
2 爸爸说人生
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可以消逝，但是埋在心里太深的根无法挖去，岁月的增长让它发了芽开了花又结了果。至今我也不愿回想过去，哪怕想起一点都觉得让人伤情费力。不过爸爸是那样走过来的，我实在不愿爸爸那率直的个性在没有地位的现实中变成灰烬。我实在弄不明白，爸爸怎么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一切，无所憎恨，无所计较，无所对过往被人排挤的回忆。
这夜我失眠了，我看见枕头上落满了头发，我开始数，一根根地数，在我数21根的时候，我听见了爸爸的脚步声。爸爸坐在我的床边，我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而我也有话想对爸爸说。我说我恨，我要报复他们，我要看着他们被我的钱砸死，我要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爸爸说人应该没有恨的意识，人活着要像浮萍。一定要充满对现代文明的向往，在现实中的理想追求，尽力做到人尽其才。爸爸说人活着就是要体现自己的价值。
爸爸把我现在的照片跟过去的照片摆在一起。爸爸说穿的变了，戴的变了，可是还是你，但是形象却一直在变，这就是跟演戏一样，唯一真实的就是你自己，而旁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虚幻的就不要太计较。爸爸说过去的事情犹如一幅用过的挂历，重看时就不会再有过去的心情。我说有时，我倒真想那只不过是梦，可是一切都真真实实发生过。
那过去的一切都发生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它流进了我的血管，流遍了我的全身，它摧动着我的心跳，从此不能再从我的身体抽出，一切都无法让人忘记，过去确实发生过就会留在记忆。爸爸说人生就像这黑夜，隔了两个白天，今日已经过去，明天却还是新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的。
爸爸在准备走的时候很深沉地对我说孩子，你不明白人生就是这样！在人生的旅途中，有很多东西往往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人生就是一条路，常常不是我们选择了道路，而是道路选择了我们，一旦我们走过了这条路，你就会觉得不管是不是你选择的，你都能在这条路上获得很多东西，那些绊脚石不过是微乎其微的，虽然那也能让你受伤，但实际上那些让你受伤的东西，其实对你是最有价值的，因为只有在你摔倒的时候才能获得真切的感受和对人生的了解。我们走的不是一般的路，我们走的都是人生之路。
爸爸走了，我想是不是那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让我变得扭曲，而我却不知道能为我这一生向美的方向变化做些什么？现在让我回忆自己走过的路，经常会有一种无法深入下去的感觉，我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太少，而我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中有很多是仇恨。我不能像现在的人那样不需要回忆，回忆起来的也是用过去的美好聊以自慰。我能留恋的回忆太少，对于过去的美好我可以算出分分秒秒。
人生就像是一架精密的感测器，无论你怎样地地想忘记，它都能使你的每个感觉呈现在脑里，你忘记不了也隐藏不了。
3 往事回忆
（l）三个狗养的男人
我放学回来，爸爸在跟他的同事打牌。从我站在的位置看，桌边坐着4个男人，脸面对我的是爸爸，左边坐的是一个男人，右边坐的还是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的仍然是一个男人。爸爸好像醉了，他说话有点吐词不清，尽管他平常说话也是这样，但是我判定他醉了，是因为他说话手舞足蹈，输了钱还笑得很开心。
爸爸一直在输，那三个男人一直在赢。我一直站在那里，我看见了，左边右边背对着我的三个男人在换牌。我想他们可能是不知道旁边有人在看着他们，于是我换了一个位置，我由面对着爸爸，换为站在爸爸的后面，可刚由背对着我变成现在面对着我，由左边变成右边，由右边变成左边的三个男人仍在换牌，我确信这三个男人是可以看见我的
。我想这三个男人可能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因为我那时是14岁。我在心里暗骂这三个狗养的男人，我想以后我肯定能做出些什么来，我要这里的人看看清楚，我是怎样地让他们为现在做的事情自取其辱。
右边那个没良心还算有点良心的男人对爸爸说你已经醉了，我们以后再打吧。一说完这三个狗养的男人拿着桌上过去是我爸爸现在变成他们的钱走了。爸爸在他们走后，呆呆的。我跟爸爸说他们三人换了牌。爸爸说我知道，我是装醉的，我故意试试他们的，故意给他们钱的。爸爸说有人在暗地里排挤我，我想知道是哪些人整我。然后爸爸又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那么多事，接着爸爸又继续呆呆地发呆。
（2）有钱就是神
当最后的书页从手上飘落下来，我只觉得那时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我所有的幻想在中专毕业那年便好像缺氧窒息了，我所有的感觉就是饥饿，我被这种饥饿充斥着，我被这种饥饿控制着，我为这种饥饿疯狂着。在这种现实与理想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别人看着我饥饿却给我嘲笑。我去了很多个城市，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我的脆弱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怜悯。我走到哪里都画不出一个可以让我自己觉得圆满的圆，沉沉的，沉沉的，总觉得在我头上高悬着是我想要的出色，抑或是父母想要的出色。
应该得到的总是得不到，应该成功的总是失败，我坐在叹，站在叹，躺着也叹，我把一切都归结到命运上。我放弃所有的一切，为那种没沾染现实病毒的理想而活着。别人说我疯了，我疯了的时候才可以做出抉择。我很忙，忙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忙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忙是让自己在绝望的时候没有时间痛哭一场
毕业时还是绿叶经过秋天的黄叶到现在的没有叶子，我输出了全部营养还是没有得到果实。我跟家人撒了个谎，我说我找不到工作，因为我在学校什么也没学会。爸爸说送我去电脑培训几个月。我跟爸爸说我要买台电脑自己学。爸爸说行！爸爸一个简单的“行”字，让我觉得了深深地内疚，在我跟他说买电脑这事我已经过了18岁的生日，在我认为成年人再向家里伸手要钱便就是罪过。我犯罪了，我想我是被判了精神无期徒刑。
电脑买回来的时候，自然是个风波。爸爸成了被怀疑贪污的对象。我好笑起来，大笑起来，苦笑起来，我的脸笑得抽筋，从这拧曲的皮肉里，我看见了什么是皮，也看见了什么是肉。我所有的视觉被扭曲给扭歪了，我就是觉得整个社会都是歪曲得不真实。
爸爸说在这个社会，有钱人自认为自己就是个神，他把一切都踩在脚下，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神，他们有钱就威严，他们不要亲情，哪怕再亲的人没有钱，他就把他第一个踩在脚下，他们有的只是有钱的朋友，他们互相吹捧，互相戴高帽子，暗地里相互抬杠，他们都想成为唯一的主宰。爸爸说有钱的人就自然会有威严。我对这句话没有任何疑义。我问爸爸他们那么拽，到底有多少钱？爸爸说几十万是有的。于是我大惊，你有几十万你就可以成为神，有几十万你就可以踩死很多人。爸爸又说这个社会不投机取巧就不会成为有钱人，老实人不能成为有钱人就是因为不会投机取巧，可老实人往往会被有钱人怀疑为会投机取巧的对象，他们开始压制你排挤你，他们不会让你也成为神，他们只要自己成为神。对这句话我也没有任何争论。爸爸说老实人要想成为神，要么是暴富让别人来不及制压你的时候你就成了神，要么是做梦，在梦里把别人踩在脚下。我依然觉得爸爸说这话还是有理。
我忽然大悲起来，为这个地球大悲起来，为这个社会大悲起来，为爸爸大悲起来，为自己存在在这个社会大悲起来。
（3）
姐姐出走
吃晚饭的时候，姐姐的男朋友打了个电话来，电话是我接的，因为当时爸爸出去还没有回来，弟弟在学校读书，妈妈坐的位置离电话很远，而我就在电话机旁边。他问我我姐姐回家了吗？我觉得很奇怪，我说没有啊，你怎么会问她回家了没有。他说他今天中午跟她吵了几句，她下午2点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也跟着说了句她没有回来啊。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我快挂机的时候，妈妈从我手中接了电话，她说话比我详细，而且还会安慰人。她说你别担心，她可能是去同学或是亲戚家了，我打电话问问。挂电话的时候妈妈自言自语的骂了姐姐几句。她说这个死女太不像话了！
我不知道姐姐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出走。她有病，是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染上的病，一种别人说不出口，她也说不出口，我也说不出口，爸爸妈妈也说不出口的病，一种这个社会越来越多人得的不洁的病。她染的这个病只有我们几个跟她男朋友还有医生知道，我们跟谁都没有说。这个病像是国家机密，我们谁都不能泄露这个秘密，也不愿意泄露这个机密，因为说出来它就不是一个秘密了。我们把它当成秘密就是在秘密保护姐姐。
爸爸回来的时候，他也接到了姐姐男朋友的电话。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细心，他说你看看她的钱和证件都在吗？他还说她的衣服少了吗？爸爸是一个天生的容易着急派，儿女发生的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让他焦急的寝食不安。过去我总觉得他小题大做杞人忧天，现在我认为错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无法去体会做父母的心。
妈妈算是一个乐观派，她认为这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在哪个朋友那里过一夜，还是会回去的。她对爸爸说你在这里急有什么用，还是找不到她。爸爸很生气！他说话的口气很重，他说真没见过你这么做老娘的，儿女的事情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妈妈说你要打电话问的人肯定都问不出来在哪里。爸爸说打电话问一下又不要多少钱，问一下又不会死人。我不知道她们俩谁对，从理性方面看的话，妈妈说的没错，急也没用，而且事情未必有那么严重。从感性方面看的话，爸爸也没错，因为现在出走的是他的女儿。
我的心态可能是跟妈妈一样的，我认为姐姐是不可能去爸爸打电话问的那些人那里的，可是一样的心态从妈妈那里表现出来，我却有点生气，因为她是母亲。我认为妈妈在此刻应该着急，虽然我的这个想法有点不可理喻和牵强。
这让我想起了一幅漫画：走在后面的一个人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吐痰，他觉得那个人吐痰的姿势看上去让人恶心，让人讨厌。而事实上在他觉得恶心之前他吐痰用的也是那种姿势，不过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吐痰的姿势也让人恶心。然后在漫画的上面有一句话：当自己的坏习惯在别人的身上看见时，你就会觉得那种坏习惯让人恶心。
姐姐的男朋友说钱跟证件都没有看见但是衣服没有少。爸爸很着急，因为他认为姐姐现在生了这个病，事情就会比现象中严重，也许她会想不开，因为她过去经常干些让人着急的傻事。我也开始觉得不安了，我在脑海里不断的假设她出走后的种种后果。但是我还是没有爸爸那么焦急。因为我仍然觉得事情不会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想如果我要出走的话肯定是会带衣服的。
姐姐在城里，跟她男朋友住，我在乡下，跟我爸妈住。从我们这里坐公交车到城里要2个多小时。我不知道骑摩托车，骑自行车，走路到城里要多少时间，因为我不会开摩托车也不会骑单车，但是我也不会笨到去走那么远的路，算这个路程要花多少时间。我想我可以去问问爷爷，因为奶奶曾跟我说爷爷过去经常走路去城里卖东西。那个时候我们这里是没有通车的。可是我是不可能去问爷爷的，因为他死了，死了有四十几年了。爷爷死的时候，我没有出生，因为那个时候爸爸才两岁。爸爸比妈妈大五岁半，妈妈也是在爷爷死后的第三年出生的。可就算是妈妈已经出生了，爷爷的死也与妈妈没有什么关联，因为那时侯爸爸不认识妈妈，妈妈也不认识爸爸。而那时我也与爸爸的爸爸没有什么牵连。
爸爸一直在拨电话，重复很多次的拨，直到他自己也认为再拨也是没用了才放下电话。爸爸让我到网上去看看姐姐在不在上网，可是网吧关门了，我的电脑又还没有开通网上服务。我想爸爸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我肯定也睡不着，因为我有晚睡晚起的习惯，爸爸说那是一个坏习惯，早睡早起才是一个好习惯。在睡觉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跟他争论，因为我觉得他说的是有理的，可是我还是每天晚睡晚起，因为这是一个习惯性的习惯。
正如妈妈所说的那样，这不能算一件什么事情姐姐还是会回家的。姐姐是自己回来的，也没有像妈妈说的一样会在哪个同学那里住一晚。从我知道姐姐出走的这个消息后，我一直认为姐姐是会在出走的这天晚上回来的，因为那根本算不上出走。我认为不带衣服出走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人死了，出走到另一个世界，都还要带上衣服走。活人总是要比死人有脑子些。
（4）水做的人
我的星座是巨蟹座。星象书上说我有水的特性，可是我总是找不到我整个人哪里有水的柔性。但对于此，我通常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我总是喜欢我的生活中出现水的字眼，尽管我不会游泳。
我想爸爸是一条黄河，遇上下雨天便泛滥成灾澎湃的一发不可收拾，等到晴天他便开始安静。妈妈是一个淡水湖，风浪再大也只是会微微波澜，因为她觉得一切都很安全。姐姐是一条瀑布，遇上断崖，不管崖有多高，她想跳就跳。弟弟，我现在还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里的水，因为我还不是很了解他，我此刻认为他是片海，因为他让人弄不明白。他很内向，别人认为他很平静，其实他内心的狂热没有人发觉，说不定哪天他便会像海啸一样。
我同样也不知道我是什么里的水，按照星象书上说，我应该是月亮里的水，我的心情跟随着阴晴月缺而变，我会在特别开心的时候想大哭，是那种特别伤心的哭，我会在特别难过的时候大笑，但那不是开心的笑。有人说“有时候我哭，是因为我悲伤。有时候我笑，可并不一定是因为我快乐。”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句话，因此他们说我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神经病。
爸爸善于夸张，姐姐经常疯狂，妈妈通常很平静，弟弟性格不安稳。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夸张，我也疯狂，我也平静，我也不安稳。别人说我是神经病，可精神病院的人不收我，医生说我正常，我想我可能是有类似羊颠疯的神经质。我去精神病院时并没有发作。我想我是一个杂人，但绝对不是杂种。
我可能是一个阴阳人，因为我跟月亮一样阴晴月缺，我让人糊涂，让人弄不明白。别人把我当疯子，他们不知道疯子会想什么，因为他们觉得疯子是没有思想没有感觉的，他们认为疯子就是傻子，傻子就是白痴，白痴就是行尸走肉，行尸走肉还不如躺在床上，躺在床上还不如做植物人，成了植物人不如一死了之。
（5）关于爷爷奶奶
我从来不知道爷爷长的是什么样子，奶奶说爷爷跟我大伯很像，只是比大伯瘦小些，可我仍然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样子，因为我连大伯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大伯死了有很多年了，死了具体有多少年，我也不清楚，因为那时候我很小，那时我也许是三四岁抑或是四五岁。
我脑海里有关大伯的唯一一点记忆是：我跟芳都穿了自己妈妈做的新裙子，大伯站在我们旁边看着我们在很高兴地跳舞，跳得是什么舞，我也记不起来了，反正是幼儿园里老师教的。那个舞很短，但是学校里每年的六一儿童节我们都跳，我跟芳从幼儿园一直跳到了六年级。芳是大伯的孙女，我叫芳的妈妈叫嫂子，可是芳比我还大。
每次跳我们都会很开心和自豪，因为有很多爸爸妈妈在下面看我们跳。跳完了我们就牵着妈妈的手回家，一路上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夸我们跳得好。回家了妈妈就会给我一个红包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奶奶说爷爷死时是46岁，大伯死时也是46岁。46对我们来说都不吉利。爷爷是得肿病死的，大伯是出车祸死的。奶奶说大伯死时是光这身子见阎王的，说着说着奶奶就会眼睛看上去就很朦胧。
过去的婆婆对媳妇总是很凶，奶奶总是被老奶奶打骂，我们这里是称爷爷的妈妈叫老奶奶的。奶奶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婆婆总是对着窗口骂我婊子，臭婊子，跟我儿子睡觉脱了裤子不要脸，我听到了就会很怕羞的把头蒙在被子里哭。奶奶嫁给爷爷的时候是十三岁，爷爷比奶奶大六岁。我为过去老奶奶的做法很是诧异，既然媳妇是你为儿子娶的，不睡在一起又怎么为你生孙子，怎么为你延续香火。
在那个时候媳妇做任何事情是不能有半点差池的，否则就会挨婆婆的打。奶奶经常被婆婆打骂，爷爷有时候会为奶奶顶替一些事情，可是奶奶终究还是不能老奶奶的打骂，爷爷在旁边也只能爱莫能助，他是不能违抗母亲的否则就是犯了大不孝的罪过。奶奶被老奶奶打痛了也不能哭，有泪也只能往肚里吞，否则的话会被打得更凶。奶奶通常是一个人躲在房里哭，爷爷在那个时候就会跟奶奶说不要伤心，你跟婆婆过只是半辈子，跟我过却是一辈子的事情。这句话让奶奶感动了一辈子，也把他后来出生的孙女感动了。
爷爷终究还是没有跟奶奶过了一辈子，爷爷在死的时候哭着使劲亲我爸爸，我爸爸是爷爷最小的儿子，那个时候我爸爸只有两岁。爷爷问爸爸说儿子，你爸爸会不会死？那个时候爸爸什么也不懂，爸爸对爷爷说你会死。爷爷听了之后大哭起来，他是那么地不舍得他相依的妻子，还有他七个儿女。老人家都相信童言无忌，但是却都很灵验。爷爷跟爸爸说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爸爸说我肯定会想了，我会为爸爸做一个很大很大的坟。爷爷在床上哭，奶奶安慰爷爷说病肯定是会医好的。奶奶跟我说我压制着眼泪不准自己哭，我不能哭，我一哭你爷爷就会更加崩溃了。
爷爷死的时候，爸爸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死。他爬在爷爷的身上使劲拉爷爷，爷爷都不动，爸爸跟奶奶说爸爸睡着了，我那么大声地叫他，他都不应。奶奶抱着爸爸哭着说儿子啊，你爸爸再也会不来了，他走了，他已经死了啊。爸爸哭了，扯开喉咙地哭，爸爸是不懂奶奶的意思的，爸爸哭是因为看见自己的妈妈在哭。
爷爷在死之前跟奶奶说，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你，你跟我苦了一辈子，什么福也没有想到。。我死了就希望你给我撑起这个家，如果实在熬不住，找个人嫁了也好。奶奶一直没有再嫁，为了她的儿女她苦了几十年。爷爷跟奶奶只过了前半辈子，他哪晓得奶奶为他守了后半辈子的寡，守了半辈子的孤独，守了一生的苦。
（6）生日狂欢
在天黑的时候，城里的五支乐队都来了，五部颜色夸张绚丽的跑车停在学校的草坪里。周围聚集了很多人，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新奇明亮的色彩，不知是他们喜欢看热闹，还是那些干部们为我干事挺负责。我不去计较那么多，我想让人疯狂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草坪里奏起了音乐，那带着城市宣泄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疯狂的滋生，我在架子鼓面前疯狂地扭着，妖冶地扭着。我今天化了一个很暗很暗的，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黑暗的妆，我将我的眉毛挑得又高又黑，我抹上黑黑的眼影，涂上黑色的口红，我除了眼角贴的闪片让人觉得光亮，整个脸看上去都很黑，黑得让人恐怖。
乐队奏起了民族音乐，又奏起了Rap，R&B和Hip-Hop音乐，我看着他们有点不知所措的目光，我更加疯狂地扭着。这个夜，狂噪的音乐想独霸了天地，我们不惜理睬地闭上眼睛，在黑的最深的深处疯狂着。我笑着，狂笑着扭着，我爱这种饶舌的音乐，我爱这种地狱来的声音，我在这里宣泄着，疯狂着，我从他们的视网膜里看见了魔鬼的身影。
疯狂的音乐在23点的时候结束，我应该给我爸爸留点时间，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在很多人面前为爸爸点燃了一个有十层的大蛋糕，那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蛋糕，过去我只有在电视里看见明星们过生日才有的蛋糕。五支乐队同时奏起生日歌，周围很静，我站在爸爸的旁边，我想如果没有这生日歌的音乐，我应该可以听见爸爸眼泪从眼眶掉出来的声音。我为爸爸唱着生日歌，这是我今天晚上最安静的一刻。
爸爸吹了蜡烛，开始切蛋糕，接着我们开始发蛋糕，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份蛋糕，我从城里定做了很多的新鲜蛋糕。我要这里的人都尝尝我用钱买的蛋糕，我要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吃的不是蛋糕是钱。
零点的时候，草坪里开始有人忙碌起来，接着我们头顶的天空到处都是烟花。这是那些干部说的神秘惊喜，不过他们这么做我确实是让我很高兴，那些干部拿了一个很大的烟花让我爸爸点燃，烟花被点燃的一瞬迅速地升上天空炸开了一朵很大的花，接着有许许多多的小降落伞从天空飘下来。我抬头一直望着天空，这种烟花我很小的时候就放过，不过那烟花很小，不会在天空炸出那么多的小降落伞。我突然觉得眼睛湿湿的，我想我是流泪了。
烟花放完了，干部们把我爸爸抬上了一个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轿子，一路吹锣打鼓地把我爸爸送回家里。我在他们离开我家时给了他们五万。他们说了很多话，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我用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下次回家，要是我爸爸说谁对他不好了，我就不会捐钱搞家乡建设了”，他们看了之后都说要是谁得罪了你爸爸，我们就安他个破坏家乡建设罪。我忽然觉得可悲起来，我为他们也为爸爸更为自己可悲起来。他们为了钱可以不要尊严，爸爸因为女儿的钱拥有了尊严，而我却需要靠别人的钱为自己的爸爸带来尊严。
（7）趁夜离家
我跟爸爸说我跟城里来的乐队一起回城。爸爸说现在还是1点，等天亮了再走吧。我说天亮不天亮都不重要，我喜欢这样离开。我说我已经不适应这里了，因为我与这里的观点不一样了，我称现在这个时间是新的一天，可是这里的人按照常规都喜欢称现在是晚上。
在走之前，我给了爸爸一张存折，我说密码是6位数，你的出生年月没有前面的1、9两个数字。爸爸不愿接这张存折。我很难过，我对爸爸说你是不是觉得这钱不是你女儿的钱，它来得不干净。爸爸说你还年轻，不要用你的青春去赌明天，因为你的赌本只有一次。我说正因为只有这一次，我才不要命的赌。我说你也看见了现在他们是怎样地对你，他们对你多好啊，你现在多有尊严啊，这是因为你女儿有钱了，他们开始把你当神了。爸爸沉默了，因为他以前跟我说过有钱就有尊严，有钱就是神，有钱你就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
我说什么样的钱挣得才干净。我说我不偷不抢不扒，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我说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更何况你女儿不贱，不是靠一个一个男人的搞才从很多个男人那里挣那一点点的钱。爸爸沉默许久之后说你是不是爱上那个给你钱的男人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现在爱他但是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爱他。我说我不是为了钱才做他的情人，我是爱他才愿意做他的情人，如果哪天我不爱他了，他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会离开他。我说爸爸，把存折收着，你女儿现在有钱，说不定哪天就身无分文了。爸爸说你现在走，我们不留你，你身无分文地回来，我们在风雨中也为你开门。我哭了，我觉得我挺脆弱，挺容易感动的。我说爸爸，行！女儿什么时候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就回家。
我回到城里的第二天，爸爸给我打了电话。爸爸说家里有很多人在背地里说你是做别人的情人才那么阔的。我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早就猜得出他们会这么说的。我说我做了就不怕别人说，怕别人说我就不会做。我跟爸爸说有钱了就什么都不怕，他们只敢背地里议论，当着你的面就孬得跟哈巴狗一样。
这就是城市与乡下的区别，在乡下人人都因为你有钱当着你的面点头哈腰，背着你的面又偷偷说你坏话，说钱是如何得不干净，他们这样是因为他们没有钱，他们需要靠这些背地里的坏话维持自己还紧剩下的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尊严。而城里的人只看你有没有钱，从不在乎你的钱是偷是扒是抢是卖更甚是绑架，扳卖，偷运，倒卖，走私，哪怕你的钱是来自白粉，军火枪支，只要你有钱你就是爷，你就是上帝。
我跟爸爸说为什么不给他们仅有的一点尊严，哪怕是他们在暗地里才可以得到一点尊严也行啊。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Ria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