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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小说《迁陡》
2016-11-22 16:16:51 来源: 秋雁女性网
当一丝细细的,瘦瘦的笛声颤悠悠地传来,把我家先祖从梦中唤醒,牵动着记忆使往事犹如游丝缠绕时,他一时竞有了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差一点
 

  当一丝细细的,瘦瘦的笛声颤悠悠地传来,把我家先祖从梦中唤醒,牵动着记忆使往事犹如游丝缠绕时,他一时竞有了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差一点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昔日江南的繁华与春雨,柳絮与落花,仿佛还在眼前,只在眨眼间的一舜,便灰飞烟灭了。这是一场空前的浩劫和民族大劫难。最初,是连年的灾害、干旱,民不聊生,紧接着,是流民李自成、张献忠的暴动,朝庭的镇压,饥饿、灾茺,加上战争,不仅使人口锐减、土地荒芜,而且连年的战火硝烟,无止无境的杀戤,使到处都是废墟、烽烟、累累白骨。紧接着,又是清军的入关,民族之间的反抗与镇压、吴三桂的投降与反叛招致的“削藩”,错综复杂的矛盾与无休无止的杀戤,终于导致了赤地千里,荒无人烟的严重恶果。而受这天灾人祸最严重的,则莫过于西部的四川了,以致大局初定的清政府,不得不开展了“湖广填四川”大规模移民。而他,就是这大移民中的一员。

  与其说是“移民”,倒不如说是流放倒更准确些。因为这些人都是被捆绑着押解上路的。他们大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以及前明朝的“罪臣”和一些造反“罪犯”家族,这使得“移民”的成份变得十分复杂。但尽管如此,但“待遇”却差不多,都是捆绑着强行押送,皮鞭棍棒、刀枪打骂,使这些步履维艰,冻饿交加的人有许多作了路边的野鬼。以至一到夜里,四周便阴风惨惨,呻吟哀号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这些人是被押解着日夜兼程的,只有大小便才把手解开,以致几百年后,四川人仍把上厕所称为“解手”。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谁还会在这深夜短暂的休息中吹笛呢?他不由得大感惊异,便好奇地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寻声向野地走去。

  月色十分惨淡,犹如水一般漫过无边的荒原,风如噬人的漩涡,夹杂着黄沙无休无止地涌卷着,时间就象一口被吸空的井,使他觉得在动荡不定的飘泊中,人的缈小、孤独与无奈,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沉重的躯壳。而笛声虽然时断时续,细若游丝,但却在这荒野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穿透力,如箭簇一般洞穿了他的心,使他感到一阵颤粟,唤醒了他心灵深处的某种往事与记忆,也有一种深沉的渴望与激情。原来那些逝去的往事并没有死,始终盘据在他体内的某个角落,犹如冬眠,一经唤醒,便从他受创的心灵中爬过,不仅留下了深深的血痕,也让他感到了一阵阵巨痛。而这痛是由笛声引起的,他想,那吹笛人的心创,或许,会和他一样深。

  然而,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那吹笛人却是一个几乎和他一样年青的女子,而且,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女,虽然衣衫褴褛,蓬蓬头垢面,但仍难掩其天生丽质。她虽然孤身一人,沦落于被押解流放的人群中,他几乎不用问,就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读懂了她所有的命运、不幸、苦难与沧桑。他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眼前的荒原,与她一起,静静地品味着无边的凄怆与苍凉。

  许久许久,他停止了吹笛,也没有看他,说: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我不认识你。

  他说;还虽要认识吗?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说:可你和我不一样。

  他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对,可又不对。但他不想解释,而他此刻的心里,和她一样在流着血。他虽然没有被捆绑,但仍然是在被“流放”,唯有一点不同的,只是她是被强制的,而他和他的家族,则是自己选择的,在他看来,或许,这种自愿的流放,比一种强制的流放更痛苦。

  她突然感到了什么,说;你不是押送犯人的清军?

  他说:不是。

  她感到不解;为什么?!

  他说:我们家族是明朝将军,世袭,十一世了。清人要我袭替作大清守宪巡捕,我和我的家族,便选择了流放。

  她听了,许久没说话。好久好久才说:你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的心有流血。他说。

  她眼里一刹那间便盈满了泪水,只是由于意志的力量,才没有流下来。

  我要用我所有仅剩的家产赎你。他说。

  可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她说。

  当然。他说。贫困、一无所有,还有,饥饿、痛苦、大头瘟。可我义无反顾,当然,还有我的家族。

  你就那么自信?她说。

  因为,我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他说。

  后来,他们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天空里流出血红的黎明,他们都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犹如两尊泥塑。而在他们眼前,则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荒原与废墟。

  数千年来,几乎没经过什么战乱,繁华的天府之国四川,在明朝军队与张献忠的流民军队、清军与残明军队以及地主武装与流民的反复争夺与杀戤中,早已遍地荒凉,千里无人烟,就连成都,也早已成了一座空城与废墟,里面荒草丛生,虎狼出没,由于死人太多,又无人安葬,瘟疫流行,最可怕的是一种“大头瘟”,头肿大如斗,有时,偌大一个县城,竞空无一人,被藤萝复盖,他的一位叔父,曾在笔记中记到:“昔曾至四川,今又至,但见尸骸遍野,荆棘塞途,昔之楼台阁亭,今蓬蒿瓦砾,荒烟蔓草,山河如故,宛如再世也。”而此次“湖广填四川”,则是一次大规模的迁徙与移民,只不过,它的过程,则是充满着强制、不幸、痛苦、艰辛与苦难。

  尽管,他们再造了四川、西部的历史和繁华。这就是我的家族走进西部的的历史,他们到达那儿的时间是康熙41年3月。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wjx4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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