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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石
2016-12-08 10:58:20 来源: 秋雁女性网
古有嘉陵谷,嘉陵江出谷而泻,遂以此名。嘉陵江多险,滩多,两岸全是高山峡谷,河床狭窄,遂水深湍急。有民谣日:伏牛滩、卧虎滩,母子连环
 

  古有嘉陵谷,嘉陵江出谷而泻,遂以此名。嘉陵江多险,滩多,两岸全是高山峡谷,河床狭窄,遂水深湍急。有民谣日:伏牛滩、卧虎滩,母子连环龙摆尾,九九八十一滩险,喊干舌,压断肩,纤绳一断命不捡……在水上刨食,犹如阎王口里讨饭,所以大凡嘉陵江上的船工,多豪爽侠气,有酒必喝,有睹必掷,有妓必狎,及至破船丧身,大多身无分文,无论葬身鱼腹或捡得一命的,都可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沿江有许多码头,停靠乌篷船,也聚散贸物,依山傍水,麻石路,吊脚楼,酒肆茶楼,每至夜,必聚了些上溯下行的水手,或饮或睹,或吐或骂,或哭或笑,喧嚣吵闹,夹杂些汗臭酒气,夜半更深,仍久久不散。更有或明或暗,来路不明的女人,把些水手,或暗上青楼,或河里船舱舵楼上,软语呢哝,狂躁骚动,小鸟依人,把那些个水手,哄得如痴如醉。水手们酣畅淋漓之后,软作一团,把些银钱和积蓄,尽数儿抛了出去,临到分手,女人亦娇娇地说:“好汉子,允了我的金戒子,下次可别忘了带来。”

  冲了这话,那些水手必定有一年半截瞎忙。

  但那些水手,虽几至累死累活,把那些有限的积蓄,全抛在了在这沿岸的“窝子”里,到老了干不动,挣不得,柱了棍拿了碗,讨口讨到旧相好处,有时也只乞得一点残食,却绝没有一个后悔的。

  所以一到夜里,那靠船的码头边及河里,就有了一股股狂躁、辛辣、诱人而充满野性的骚气。

  但这些妹子也是烈性的,若她不愿时,就是赠千金也笑着扔了出楼窗儿去。更有痴情的,或遇上一个相好,成了别人的“窝子”,便不再接客,苦苦地捱日子,即或颈子盼长,脖子望酸,也只是日日地傻等。

  梅跛子年青时,四处闯荡,在嘉陵江上作船工,凭着他的力气,狠劲和“邪劲”,不久就成了嘉陵江上一把好手,行船跑滩,如入无人之境,险滩进,恶浪出,挣钱多,花钱大把,所以他的名声,在沿江花街柳巷中,也传得很广。那会儿,沿江最有名的妹儿莲妹儿,与他相好,两情相笃。那莲妹儿生得水灵灵的,长辫子,细腰,大屁股,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地,扭得隔三、五里路水面的船工水手看了,心不由一阵阵狂跳,把些野话俚语,没头没脑地砸过来。到夏夜时,莲妹儿常下河浮澡,在水里游着,象一条赤条条的大白鱼,引得水手们卜卜通通跳下水,一阵好追,她却鱼小儿似地滑,没一个迫得上的。

  莲妹儿是梅跛子的“窝子”,梅跛子当年又是以凶狠、邪气著名的,所以其他人近不得。梅跛子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隔三差五,总把些金戒指、花花布、胭脂粉团等在走水时带了来,使他和莲妹儿那柔柔的情份,浓得如溢出的蜜汁,外人闻了,也滴口水。

  但毕竟水险,有回梅跛子一走,便是三、五年没信儿。

  莲妹儿便渐渐地变得沉默,每到傍晚时分,便到滩头,痴痴地望着,时常夜半更深,还不回去。有时,她也轻轻地哼一段曲儿,那曲儿令人辛酸心醉而又令人心碎。湍急的河流听了,也会变得平缓,发出深沉的叹息。日日地,寒风冷雨,阴霾月出,船工们每过此地,便怕再看见她的身影和悲伤的面容。初时,还有人打趣她,或想方设法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她实在是太痴情了,什么样的安慰都不起作用。后来,人们便代之以沉默,只是驾了船,从她身边匆匆地来,匆匆赶去。

  天长日久,后来,莲妹儿的身影不见了,在她常站的地方,多了一块石头,很像莲妹儿,人们便都叫它望夫石。

  有人说,那是莲妹儿化的。也有人说,莲妹儿大约是投水殉情了,那儿原来就有一块石头,只不过人们平时并没有注意。

  大约过了好多年,梅跛子又回来了。

  年青时的梅跛子是个浪子,那年他翻船落水,被一个妹儿救了,他和那妹儿好了一阵子,再后来,又翻了几次船,又与几个妹儿相好。后来,她想起了莲妹儿,就回来了,回来时,他依旧身无分文。只带了一酒葫芦,喝得醉熏熏地,到了莲妹儿的石象前,又喝。

  河水改变着天空的颜色,依旧缓缓地流淌,沉沉地发着呓语,天空中,飞着细雨。梅跛子又说又唱,去楼那石象,把那酒瓶口儿,对了石象淋酒。石象便汩汩地流淌着不知是酒还是水,象流淌的泪水。

  再后来,他便踉踉跄跄地往回走,没走两步就倒下了,在石滩上沉沉地死睡了过去。

  自此,望夫石前,便多了一个醉鬼,日日夜夜地伴了它,又唱又说。他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地,两眼喝得发红,发直,看上去十分落魄。然而他又有发达的腱子肉和一幅好身扳,时常帮船老板上货下货,三百多斤的麻袋,扛在肩上,脚都不打闪闪儿。但他只要赚到点钱,便全拿去买了酒喝了,醉得成一摊烂泥。

  那酒鬼我见过,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地,两眼喝得发红,发直,然而,他却有发达的腱子肉和一幅好身板。时常帮船老板下货,三百多斤的麻袋,扛在肩上脚都不打闪闪。看他扛麻袋的样子,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醉鬼。

  可老辈人说,什么莲妹儿变的?望夫石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

  可儿时的我不信,因此我更愿意相信那就是莲妹儿。

  到现在,我有些信了,因为我相信,这条汹涌而野性的江上,或许不止一个莲妹儿。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wjx4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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