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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时刻
2017-01-05 11:06:26 来源: 秋雁女性网
我喜欢发呆,确切的说,是不得不发呆。我不知道人处于什么状态时算是发呆,但我主观认为每天当中,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我似乎都在发呆
 

  我喜欢发呆,确切的说,是不得不发呆。我不知道人处于什么状态时算是发呆,但我主观认为每天当中,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我似乎都在发呆。原因也很简单,睡觉的时候,我有梦。

  这不,我又处于自诩的发呆里。但不要小看我,我不是那种看上去眼裂增宽、耳朵低位、口角流涎的真正的呆子。我是装呆,装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羡慕那些眼裂增宽、耳朵低位、口角流涎人,他们不用装。

  那个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我又气定神闲地呆起来了。这时候,窗外一束蓝白色的烟火划过了夜空。随后,便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在发呆的状态中,能及时发现上述现象,说明我还没有老,还是耳聪目明的,也充分暴露了我装呆的演技确实尚不到火候。所以,当我看到梁朝伟在<<重庆森林>>里呆头呆脑地表现引得舍友赞不绝口的时候,虽然我本来很是不以为然的,我还是不得不服了,人家装得就是象,人家酷得有理由、有本钱。我算什么呀?我不过是刚吃了顿盒饭将肚子填个八成饱就来值班儿。

  我为什么就能在发呆的时候,及时地发现那束烟火和那些声音呢?关键是同时值班的那个护士生得漂亮,所以我的眼睛与耳朵都保持在高度的灵敏、应激状态,观察着她的脸色,等她喊我的名字,然后是不耐烦地数落我的医嘱让她太累。 靠,怨我么怨我么?心里暗骂,但我不敢出声。人家是女人,又生得漂亮,人家有权力说想说的话嘛。这世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你如果上上网,你就更觉得我这话在理了。所以,能被个漂亮姑娘数落数落,三生有幸哪,——我就没事偷着乐吧,嘿。

  不过,我还不是特好色。所以,当我瞟到那束蓝白的烟火,听到那些沙沙声的时候,我的心思就从漂亮护士身上转开了,目光从我那双高度近视的小眼中飘向了窗外。

  噢,下雨了。

  我很遗憾剩下的闪电都象是被谁用刀子粗暴地在天上划开的口子,一点儿没有刚才如烟火般的那个秀气。雨点便从那口子里急急火火地窜出来了,迫不急待地扑向院子里那些树啊、花的,一气儿地疯狂亲吻。那些植物便在雨的抚摸中,如女人一样摇曳着柔软的身子,“沙沙声”已经放大了,甚至有些放肆,象呻吟一般。

  我就倚在四楼的窗口,看那雨。下面的二楼窗口横着一溜儿霓虹灯,千万条雨丝嗖嗖地掠过的时候,就被那灯光染红,然后象血一样继续滑落。

  对面隔了条马路,是个建筑工地。那儿要建一座20层左右的门诊楼,据说要作为这个城市发达的医疗事业的一个招牌。刚才还能听到工人们叮叮铛铛地忙活,现在工地上却只剩了两个高大的铁塔。同样的东西,距离不同了,角色的性别也发生变化。那个离我近些的铁塔,显得高大雄伟,如男人;远些的那个,则温柔沉静,如女人。那些如眼泪般汪洋恣肆的雨水和着夜色中氤氲的雾气,让苦苦相望的他们血脉相连,互诉衷肠。不知怎么了,我想起了舒婷的<<致橡树>>。

  我注定还是个聪明人,所以,在我从雨那儿获取自恋的灵感时,我敏锐地发觉,我的名字被那个漂亮护士,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要去看病人。

  十二床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听过她简单的懒洋洋地诉说,我心里基本有了底。现在,我翻身农奴把歌唱,几个字的医嘱,就让漂亮护士服服帖帖地去忙活忙活了。嘿嘿,你可以轻视我,但不可以轻视我的思维对现实加工与整合的结果。

  这里要说说十二床。她是个女生,我这话好象有些多余。你会说,都称“她”了,还能是男生么?

  你别急,我的本意是想说,十二床很年轻,是女生而不是女人。其实,女生与女人是不是有区别,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她年轻,我就称她是女生,她实际上倒底是女生呢还是女人,我还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虽然刘晓庆也说“我们女生怎么怎么样”,她其实是女人的,因为她也说过“做女人难……….”。

  还是说年轻的十二床吧。我忘不了她。她的胳膊打动了我。看官,您不要看花了眼啊。她的胳膊打动了我,可不是胳膊打了我。事实上,她是不会打我的,因为她温柔、恬静,还信任我。

  我说:“量个血压吧”。她就顺从地把右胳膊交给了我,我就有幸看到了这只胳膊,并且触摸了它。它洁白、光滑、温暖、柔若无骨,还罩着一股青幽的光。如果说普天下只有一条玉臂的话,我想就是这一条了,我甚至还想,是不是她把维纳斯的那条断臂接给了自己?我不敢肯定她的左臂是不是也同样精彩。因为凡事要眼见为实,我只有幸目睹了她的右臂。

  看到这里(假设看到这里的话),可能有人骂我太“色”。这我理解。我不是第一次被人骂“色”了。不过,骂我的倒都是些未曾见过我的人,这很有趣。我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只要别人问我是做什么的,我总实话实说:“医生。”虽然我也知道,现在的医生,好象过街老鼠一样。可是,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对吧。所以,即便我象老鼠一样,真诚、真理还是要坚持的。故而我就说了:“我是个医生。”和我聊天的网友往往先是“哦”一声,然后穷追猛打般地问道“是妇科的吗”,我听得出来,那是种揶揄的味道。有的网友更凶猛,还要得理不饶人似地加上一句“你们医生,很色哦”。

  靠,医生怎么了?医生也是人。凭什么歧视医生?男医生给女病人看病,你们就说“色”,那不还有女医生给男病人看病嘛,你们怎么不说男病人“色”?再说了,你们以为病人个个都是女的个个都年轻都国色天香似的啊??况且,凭心而论,我给十二床看病的时候,首先把她当作平等的人,再是当做病人,最后才是女人。她那条胳膊的美,是我后来才琢磨的,我想每个健康的男人都会有我那些想法的,没有,才怪,比“色”更可怕。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跟那些网友斗嘴、反驳,后来就懒了。我知道时下百姓对医生都或多或少有误解。盖因普通人总有机会成为病人,而成为医生的可能却微乎其微了,因而,作些评论、发些看法,往往都自觉不自觉地从病人的角度出发。当然,我承认,有些医生也的确不怎么的,坏了医生的名声。

  归根结底,医生与病人本应是同仇敌忾的,那敌人就是“疾病”。但疾病往往纷繁复杂,目前人力奈何不得,医生束手,病人痛苦,这疾病便似在医患之间使了离间之计,有些时候期望值过大而又没有取得预期效果的病人便会将满腔怨气撒在医生身上。

  至此,可能会有人好奇:那十二床的胳膊,是用了什么牌的嫩肤露以致于美丽如斯?那我告诉你,她的美丽,已经注定只是暂时的。十二床刚入院的时候,来了很多陪人,她自己也还笑意盈盈呢,直到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得的不是“轻舞飞扬”的那病,但结果可能跟痞子蔡的女朋友一样——香消玉陨。

  就在我为十二床爱怜不已的时候,漂亮护士又来打扰我了,好象嫉妒我在想十二床似的。

  加8床有事。

  我不能说自己是妙手回春,但的确很快地就把加8,确切地说,是加8床暂时的不舒服,给摆平了。加8床是个94岁的老头。不过,你不要怀疑我处理他的疾病时,没有对十二床的温柔,我真的没有重女轻男那癖。

  在我短短的从医生涯中,只很少几次有幸碰到90多岁的病人。我对他们都是十分敬仰的,真的。人老了也是文物啊,咱得尽量好好保护吧。再说了,我自己90多的时候,还不知以什么状态存在呢,所以我从心里就佩服他们、敬重他们,也愿意接近他们,我觉得他们身上蕴藏着的不是病气,而是仙气。

  另外,据我观察,病人身边的陪人,多的时候有两次。这加8床刚入院的时候,跟十二床一样,都是陪人众多,这是一次。再一次,就是出院了,但以何种状态出院却是大相径庭。人啊,往往就在一生一死的时候,最受别人的注目。

  现在,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病人们都准备着在雨声的伴奏中安眠了。我又开始琢磨起这雨。我是个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唠叨自己的人。不过,几个月来,这个南方城市下了许多次的雨,我只记得四个月前的那次下雨,因为那次我在雨里对自己唠叨。我清楚的记得我是这样唠叨的:

  十二月的S城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路灯下身影在闪着清凉光茫的路面上拉长,让那一刻每一个撑着伞独行的人都渴望身畔能多一个他或(她)。鞋踏在路面上发出“答、答”的声音,更显得小雨敲击伞面“沙沙”声静谧而忧伤。尤其当身边有三三两两的比自己年轻的恋人互拥着走过的时候,小雨就淋透了雨伞直到了人的心里。几个月前,也就是在这条校园的柏油路上,在黄昏的阳光中,当我的视线从路面上的一个身影移向她的主人时,我的心跳霎那间停止了跳动,分别近三年之了,没有一点儿联系,期间我设想过几乎所有可能的相逢,却没料到为着各自的学业与她邂逅在这陌生的城市里。

  呵呵,真的是设想过各种重逢的镜头啊。在未重逢前为能否重逢而辗转反侧、前思后想而百思不解。现实的生活,真就以这种重逢回答了我,解开了那个能否重逢的迷却又带给我一个新的“还能否重逢”的谜。第一个谜,三年的光阴把它解答了。这新的谜的解开,又需要几年的光阴呢?

  就这样发呆的时候,雨小了。向窗外马路那边的建筑工地望去,刚才因为下雨而走开的工人们又出来劳作了,机器亦轰鸣起来,在这雨夜里,却显得特别忧伤和孤独。巨大的水银灯光里,看得见千万条细细的雨丝的影子。而就在这些纷乱的影子里,站着两座高高的铁塔,它们遥相呼应,深情凝望,却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木本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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