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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给命运的女人
2017-02-16 10:23:48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乡下的八月,下午的阳光庸懒地在玉米和豆角的叶蔓上攀延,几只蛐蛐在晒的火红的柿子地里歇斯底里的叫嚣,两只不知死活的蚂蚱在滚烫的墙头上
 

  乡下的八月,下午的阳光庸懒地在玉米和豆角的叶蔓上攀延,几只蛐蛐在晒的火红的柿子地里歇斯底里的叫嚣,两只不知死活的蚂蚱在滚烫的墙头上肆无忌惮地调情,狸猫在仓房顶上若无其事的伸着懒腰,老黄狗半睁半眯双眼色眯眯地盯着从后院搔首弄姿扭过来的芦花鸡大嫂,它也许做梦都没想到她那个美丽光滑的鲜蛋马上就成为老黄狗或者大狸猫的下午茶!

  学雯从木栅栏旁边挤进来,她那一头的黑长发在阳光底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白皙的腮边泛着少女的红润,她的脚步是那么轻盈,老黄狗恭维着站起来摇着尾巴甜噬着她那个有轻微声响的书包,外屋的门虚掩着,学雯轻轻的推门走进去,里屋的门紧闭着,“老妈不在家?”她这样疑惑着,怎么屋里似乎有声音呢,窗帘半拉着,“在睡觉!”她这样断定,既而轻轻地推门而入!那是任何一个少女都无法承受和难堪的一幕-----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在北炕上翻滚着,毫无遮掩,女人呻吟着,男人唏嘘着……学雯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不知道如何走出里屋,如何瘫倒在外屋门口,那个男人不是父亲!她的第一反应令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她的身体如同铅铸般挪出第一道门,第二道门……她目光呆滞的径直朝大门前的西泡子位移着,缓慢而坚定!她的身体渐渐地被浑浊的污水浸透着,水面上那群游荡的鸭子被她的举动惊乱了阵营,发出惊叫,镐头正在园子里一口一个的吞着柿子,他脸朝着西泡子,突然他一下子跳出墙头,不顾一切的跳进水里,此刻学雯的长发已经浮在水面。

  人们奔走相告着赶来,西坡上苏醒的学雯目光呆滞,镐头的头上淌着发霉的黑水,“你有毛病啊你?”他咆哮着,既而觉得后悔,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他怜爱的看着毫无表情的学雯,不容分说把她抱起来,那是何等柔弱的身体,甚至此时的湿漉丝毫不能阻止镐头这个18岁的青年的冲动,他暗恋着学雯,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他总是从家里的后窗户偷偷地看着学雯甩着长发推开那扇木栅栏,甚至目送她关掉闺房里的灯。

  学雯依然目光呆滞,母亲衣冠不整的从里屋趿拉着鞋跑出来“咋地了?雯儿?这是咋地了啊?老天啊,我造了什么孽啊?!!”她抱过学雯坐在院子里号啕大哭,“你哭个啥呀?送医院啊”,李沧从里屋出来,头发油亮,脸上泛着满足的淫光,“我去开四轮子来!”他是这个村子的霸王,无论钱与势,他的风流更是远近文明,学雯的母亲和他简直是一路货色,她的姿色和风骚迷倒李沧简直易如反掌。

  学雯疯了,就在一瞬间,一个16岁少女的芳华被那一幕彻底毁灭了。

  镐头只读了小学四年就辍学了,和父亲经营村里唯一的一个小卖店,他家和学雯家前后院,后窗户是卖店的售货口,他每天都把头探在后窗太上,鬼知道他根本不是在卖货。学雯继承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初中文化更增添了她的内在的气质,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这个几百户人家的村子里,她都是绝对的靓点,她和大姐是同学,也是父亲的学生,她是父亲很少看重的学生之一,以至于大姐开始嫉妒她这个死党。每次看到学雯姐姐,我都喜欢从不同的角度欣赏这个尤物,幸亏我是女人,真的!

  学雯的母亲恬不知耻的请来大神给学雯看病,她其实根本知道学雯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硬说是招“没脸”的了,大神和二神一唱一和的折腾了几天,学雯依然不吃不喝不睡,目光呆滞,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眼睛彻底被肮脏的一幕湮灭了,大姐不止一次带我去看她,和她说好多好多,当然有我当时根本听不懂的。她依然没有反应,镐头的眉头从那天开始拧出个疙瘩,他的脖子似乎抻长了一节,他是个除了皮肤黝黑简直无可挑剔的男人,每天他都背者父亲那双小商人锐利的目光偷偷的给学雯送点吃的,镐头的父亲是上海的知青,下放的时候流落在这个村子,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即使不高,但是对于那个年代而言他们这个家庭近乎是财主和富绅。

  小学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开心地挤进教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牵挂学雯姐姐,母亲也很惦记学雯的病,亲自从很远的地方讨来一个偏方,让大姐给学雯母亲送去,也许是老天有眼,学雯的病情开始好转。第二年春天,她基本恢复正常,但是学业从此放弃了,父亲为此惋惜了好久。镐头的精神如同春天的土壤开始松软,爱的种子在他心田里彻底扎根发芽了,姐姐给学雯讲述了她病后的一切,当然没问过学雯为什么受那么大刺激。学雯姐姐顺理成章的接受镐头的爱。又一年的春天,她作了镐头的新娘,人们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妞妞是他们爱的结晶!学雯在妞妞2岁以前沐浴着镐头执着的无怨无悔的爱,那段日子她是绝对幸福快乐的,她时常和姐姐说悄悄话,少妇的风韵和爱的滋润让她光华四射,镐头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贪婪和自私!

  世事总是无常,到今天我也只能诠释是苍天对他们的嫉妒,学雯在一次惊吓中疯病再一次发作,这次更重了,在大约半年的时间里镐头到处寻医问药,精心的呵护着这个让他无论何时都陶醉的女人,人们从镐头奔走的频率发现他已经开始放弃了,在那个冬日的下午镐头办理了所有结束这场爱情和婚姻的手续,学雯的弟弟学升和父亲把学雯接回接,他们不敢责备镐头,因为学雯的生命是镐头救回来的,他明知到他有疯病依然娶了她,这在学雯一家心理是何等的可贵。镐头偶尔会带着妞妞看望学雯,只是他的眼神里永远不再有怜爱,仅存的是同情和些许的自责。学雯的母亲在女儿被抛弃以后似乎收敛了很多,责无旁贷的照料着自己亲手毁掉的女儿。春暖花开的日子学雯姐姐好了,她来看大姐,聊了很久,她哭了,很伤心,姐姐说“去找镐头吧,相信他还爱你!”学雯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洒落,“不,我决不再连累他!”

  村里的刘胖子是村长的大儿子,心眼有点慢,说话舌头大,不过人特好,傻呵呵的,村长拖人把学雯姐姐介绍给他,学雯在西泡子边上坐了一夜,一个月以后她就这样简单的嫁给刘胖子,婚后的日子简单而平淡,她说胖子对她挺好的,她也不求什么了,可是从她的眼神我读出她的哀伤与无奈,她其实根本不属于这个村子,不属于这个傻呵呵的男人,可是命运偏偏如此安排。

  大约在我上初一的时候,学雯和胖子的两个女儿在麦垛上玩耍,她那样慈爱的看着她们,突然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既而抽搐起来,晚上人们把她送进医院,这次她疯的更重,时常在众人面前一丝不挂,刘家为了面子又一次把她遣送回娘家,她的母亲丧失了母性,因为女儿的累赘让她无法风流,于是她开始责骂学雯,甚至毒打她,学升不满母亲的恶行,他谴责母亲,“姐姐的今天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还有脸责怪姐姐?”母亲无动于衷,他抱着姐姐痛哭,“姐,是你命苦,我要让他们还给你所有属于你的东西!”,他还是个孩子,幼稚的有些悲哀!

  镐头家里在粉刷房子,听说他要结婚了,那天早上他把妞妞送到学雯母亲面前“婶,我这几天要忙,你帮我带妞妞,也让她看看学雯”学雯面无表情的看着妞妞和镐头,母亲不情愿的点头,毕竟自己是姥姥,有责任和义务,再说妞妞都7岁了,镐头没给他们找过麻烦。学升在一旁气不顺,“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姐都这样了你还折磨她?”镐头是个绝对有风度的男人,他没打算和学升这个孩子计较,转身走了,他回头看了学雯一眼,一种复杂的眼神流露出来,学雯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镐头心中掠国一丝的痛,既而烟消云散,他马上成为别人的新郎!妞妞看见爸爸走了,舅舅那么凶,哭了起来,学升越想越气,拉起妞妞就走,顺手从木柜里掏出一把表哥给他做的火药枪,他疯了一般把妞妞拖进镐头的新房,一见屋子里焕然一新,他心理咯噔一下“这是姐姐的家,它是属于姐姐的,至少曾经是!”镐头气愤极了“你干嘛?妞妞招你若你了?”学升毫不示弱“她没招我,你招我了”他死死地揪住镐头的衣领,“你***还我姐姐这个家!”镐头也不示弱“你没这个资格,我想不要你姐就不要,你能咋地?”“我要你死!!!!!”学升的枪口对准了镐头的胸口,“你敢?!”“咣…..”,镐头的目光顿时呆滞起来,学升也呆了,子弹穿出来射到后窗的玻璃上,,瞬间玻璃粉碎,镐头的胸口喷出鲜红的血,他为他曾经的爱和背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李沧的四轮车这次没派上用场,镐头当场死了,后来法医验尸的时候说子弹正好穿过心脏。学升吓傻了,但是他确实是个男子汉,只是楞了一下,派出所人给学升戴上手铐,可惜他才17岁!学雯又如何知道弟弟为了她付出了青春和生命。那个风流的母亲没有再号啕大哭,只是在村口久久的伫立,看着儿子被拉着长笛的警车带走。而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她作孽的炕上抱着学雯,老泪横流。

  镐头出殡的当天,学雯跟着送葬的队伍走了很远很远,人们没有阻止她,也就是那天人们第一次看到她眼里的平静。

  学升在第二年夏天被公审宣判,游行的车在县城的中央街上行使着,他和弟弟是同学,我陪着弟弟为他送行,那天的雨特别的大,瞬间地上积聚了半米深的雨水,淋湿的人们不无感叹的议论着“一定有冤屈的人在里面”,那时我想那个即将被子弹结束生命的冤屈的灵魂应该是学升,走近囚车,我看见他的无畏和洒脱,微笑在他脸上篆刻着对这个世界爱与恨嘲笑!

  学升的父亲在儿子离去和女儿疯癫的双重打击下抑郁而死,这个被那个风流的女人带了满脑袋绿帽子的男人,临终的时候他嘱咐事实上早就不属于他的女人“你行行好,帮我照顾好学雯!她可是你亲生的,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爱她,如同亲生的一样!!”而后含恨而死。这个风流成性的女人,从来没为自己的罪恶行径自责过,这个碍眼的男人终于如愿以偿的陪她的儿子去了,她这么庆幸!李沧对这个风流的寡妇似乎不再有什么兴趣,即使沧桑带给她些许老玉米的韵味。这个无耻的女人,在把学雯卖给一个邻村的老光棍以后,和一个算命的瞎子私奔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野地里依然堆积着星点的残雪,家里的柴禾又烧光了,母亲围着被子在炕上数落着,我知道这对于父亲意味着什么,屋子里冷的伸不出手,炕也冰凉,我戴上手套,推着手推车叫着弟弟去野地里捡柴禾,还有风干的牛粪(那时农村用牛粪做柴禾),野外的风很冷很硬,我们点起一堆柴禾取暖,杨树林里的乌鸦和喜鹊不约而同的叫着,感觉是在争吵,突然从树林的小坝上爬起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其实看上去根本不象人,我硬着头皮让弟弟看,弟弟眼里流露出恐惧,但是依然装出男子汉的样子,“大黑,去,咬!”,大黑是家里养了多年的老狗,基本通人性,汪汪地围着我们姐弟两个大叫起来,似乎在虚张声势,乱发的人向我们走来,蹒跚着,手里捧着什么在肯嗜着,我使劲拉着弟弟的手,出汗了!“姐,好象是学雯姐呢?”“啊?怎么可能?”我仗着老黑的气势试图走过去看清楚,天啊,真的是她!“快,弟弟,我们过去!”我冲过去拉住她的破旧的被茬子和树枝刮花的棉袄,“学雯姐,你怎么跑出来了?”天,她的嘴角上挂满了被她咀嚼的牛粪,我的胃一下子如同被翻了个一般,我顺手抓起两个雪团,雪水从指间滑落,我在她脸上拼命的撮着,她依然目光呆滞,我把她拉到火堆旁烤着,她的手已经冻的长疮了,胳膊青一块紫一块,她看着我,绝对没有袭击我的动向,我和弟弟把她拉上手推车,回村的时候正好在大坝口碰上李沧,我憎恶这个风流成性的男人,事实上学雯根本就是他的女儿,可是他居然无耻的装糊涂,他说“那个女人谁的炕都上,谁保证就是我的?”。母亲把姐姐的衣服给学雯姐找了件,又帮她洗了洗身子,她身上到处上伤疤,刀伤,还有鞭伤,甚至烟头烫伤,母亲陪我一同流泪,这么个好女孩,就这样毁了!母亲给她煮了几个鸡蛋,叫我和弟弟把她送到她奶奶家,她奶奶正看牌呢,“这可咋整吆?!”老人摇头叹气,把学雯关在仓房里继续看她的牌。

  90年的夏天,我和大姐一同返乡,村里的人说学雯在我看见她的第二年冬天在西泡子冻死了,人们发现时已经死了几天了。我和姐姐去看望学雯和刘胖子的女儿,两个女孩眼睛里看不到丝毫

  的灵性,听说继母对孩子不好,姐姐眼里噙着泪离开了。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这样一个女人,一个输给命运的女人!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snowman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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