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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逃离
2017-04-06 13:39:09 来源: 秋雁女性网
远方的某个地方,我从没有去过,而今天就要去体会陌生的新鲜了。今日的列车已不象学生时代那样困窘,这不是旅游的季节,所以可以用休闲的姿
 
 
  远方的某个地方,我从没有去过,而今天就要去体会陌生的新鲜了。今日的列车已不象学生时代那样困窘,这不是旅游的季节,所以可以用休闲的姿态寻找一个足够的空间来安置自己。我在成年后一次次出走,并不是想叛逃什么,只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魔鬼般驱逐着乘上汽车、火车、飞机,来到远方。我不选择交通工具。又破又脏的长途汽车,拥挤不堪的火车,令人旋晕的飞机,只要能把我带到远方,其他无所谓。

  时间对我来说是个奇妙的东西,你看不见它的一丝绿茵,你总想在时间的田地里种下些什么,但我显然不是一个优秀的农夫,种下一些种子,但却不知道怎么耕耘,于是收获的季节便仅仅有几棵幼小的苗而已。我似乎是个浪漫主义的热情农夫,并不介意收成。扬起头,去瞅蓝天,蓝天白云悠悠,鸥鸟栖枝,窗外水流、风走、云飘,列车带着我逃走。我至今也无法控制自己出逃的欲望,社会基础越牢固,生活越稳定,每次出逃的愿望却没有一丝降低,在生活密密的包围里总想挤出一条缝逃出去。

  第一天我选择了图书大厦作为落脚点,开始漫无目的地阅读,吃了两袋面包片和两瓶果汁,第二天又在一家麦当劳餐厅坐了一个下午,喝了两大杯可乐。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又一次逃到了这里,为了与庸常困倦的生活抗争,我将目光极力顺着远方的城市张望。最终选择了这个列车能够直达的城市。我走入火热的人群中,城市的喧闹带来了海市蜃楼般的奇幻世界中。从乡村来到城市,五彩的商品,斑斓的脸,不停歇的车轮,和嘈杂的声音,让人觉得可以放纵而无需追求意义。

  商店里传出西蒙的歌:

  手里提着行李和吉他

  迎接诗人和他的乐队

  出逃之旅

  我是多么渴望,那里演奏着着我的音乐,今晚我再次想起我的歌,多么希望有人接我回家,但此时我不想回家。城市光彩照人,我充满兴致地到处游荡,我在立交桥上买了一顶硕大的草帽,我躲闪着阳光,向商店里的冷气寻求庇护。我被阳光下满目的新鲜刺激得欣喜若狂,但我没有占有的欲望。我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的停靠站,那里站着许多翘首以待的人们,我也跟着挤上了这个城市的公交车,拥挤而温暖。公交车把我带到了另一个繁华的街区,我随着人流下了车。我在感受热浪滚滚的大都市的夏天,那种相互挤压的疯狂与张扬的欲望让我很满意,夏天是裸露的季节,城市绵软如女人的衣服,大厦广场的坚硬也无法抹杀它的温情脉脉,如果没有城市,我将逃到哪里。

  城市实在太大了,足以淹没我,为了不至于迷路,于是我每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都会努力记下周围大建筑物的名字,但其实我是无谓方向的呀,虽然我很害怕失去方向。我看见自己在喧闹的城市,宛如穿行在幻想的城堡,一切都装饰得很鲜亮,我不想获得,我只有新鲜的好奇。商人们创意地展示自己的货物,我微笑。夜晚很快降临,城市灯火更加灿烂,我没有慌张。星星一颗颗从西边的天际划过,在硫璃一样的夜空里,城市象一位夜晚的美人,无限娇媚起来。水晶鞋的声音敲击在光亮的地板上,城市正在举办一场夜的狂欢会。我是那个获得水晶鞋的灰姑娘,渴望遇见自己的王子。商店里摆出了洽谈生意的姿态,但我不感兴趣。

  我想起我第一次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读书,那时供需紧张,需爬窗挤兑,才可以有一隙空间呼吸。我象馅饼里新鲜的蔬菜,被夹在人群中,但我还是一点点地从过道里挤到了车厢里,我可以在一张宽大的椅子背后得一些倚靠。我可以看见窗户就在两只手臂远的地方,窗外是田野,有自由的风和呼吸顺畅的树,我听不到风的呼啸声,因为窗户关着,人们沉没着,拥挤的车厢不需要活泼的空气,陌生的人们不想打破僵局,坐着的人无法正视站着、躺着的人,有时候这种优越有某种危险性,人们甚至不敢微笑,沉默是必要的平衡。但列车毕竟带着我一直向前,它是我的小白马,前面是学堂,后面是家乡,我不孤单。

  我极力往车厢外看,急速变换的风景向身后流淌而去,绿是主色调,淡绿、浓绿、墨绿、翠绿、鹅绿全都搅拌在一起,彼此都没有被融合,油菜花的金黄摇荡着生命的活泼,流淌、四溢、变化、搅拌。大片的色彩泼溅扑窗而来。我暂时忘却了拥挤,觉得两臂生风,脚下轻尘轻飙,青草拂动,列车哄哄地搅拌着大地的染色缸。第三天,我开始觉得孤单,我给这个城市的同学打电话,她把我接到了她在郊外农村的家。我两天来第一次说了很多话,开始大声地笑。这里看不见城市中心的霓虹了,而且还能听见田间的蛙声。同学带我去田畔的一个池塘里游泳,男女老少,开着家长里短的玩笑。哪里才是真实的生活。这是1998年,夏天。

  2001年春天,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逃得更远。四月,我乘上了一辆长途汽车,昏昏睡了一天一夜,来到了千里之外我十年前求学的城市,见到了我苦恋两年的人。但这个人无情地打碎了我的梦。我带着满心的悲伤,和齐,一个同样陌生的朋友,度过了难忘的四天。齐和我都一样陷在感情的纠葛里,我们说了很多话,但其实我都觉得毫无意义,我们在一家酒楼里喝了两瓶十八年陈的黄酒。夜晚在一家小旅馆的餐厅里和一个五岁的女孩儿玩瓶盖和硬币的游戏,她收集了所有客人桌上的啤酒盖,而我搜出兜里的所有硬币,这个小女孩是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最亲切友好的伙伴了。齐很宽厚地看着一大一小的游戏,讲了一句话:如果我生了个女儿,我定会宠坏她,如果生个小子,一定会把他打坏,所以,我不敢要孩子。

  第三天,在一家湖南餐厅里,一个实习女招待的纯真甜美的笑脸使我吃了三碗湖南风味的米饭,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充满笑声的晚上。第四天,我和齐到了另一个城市,见到了我家乡的一个朋友,然后去附近的江南水乡玩了一天,所有的积郁因为不再面对知情的齐而被暂时驱逐了。所以齐说:他一想起我就想抱起我转圈。此生最长的忧伤,就这样和一个陌生的人一起度过了。五月,仅隔了一个月,我又再次出逃,有种疯狂以及想毁坏一切的欲望驱逐着我踏上列车,乘上飞机,又到了另一个从来陌生的城市。我在那个海滨大都市,渡过了此生最安静也最荒唐的一些日子。我一口酒未尝,吃了一顿自己煮的米饭。什么也没做,甚至极少说话,就这样飞来了,接着便飞走了,纯净与荼糜同时开花,人生就是这样矛盾,没有确切的模样。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距离上的逃离了,我听见生活的河流规律性地向前流淌,我把河水舀起来,把目光收回来。河水渐渐平息了波动,渐渐有了深度。需要的时候,只要一低头,一转身,都是一次逃离。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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