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6日晚，有雪。我与洋洋。吴山广场的一酒吧。我们相视而坐，沉默无言。我刚去过苏堤，和一个相交甚浅的朋友历经了一场几年不遇的大雪。雪花落在身上的时候，也溶入了心里。我在那时决定，要忘了过去种种，要快乐，要拥有一种健康有序的生活。
在暖和的酒吧里，我告诉洋洋，外面下雪了，下得很大。地面上已经开始有积雪。这是个特别的夜晚。她突然告诉我，她想见老男。然后拎着包跑了出去，甚至没得来及跟我说再见。几天后，又见到她。仍然是那张时常走神的面孔。她说，那晚，老男在医院值班，她在出租车上打电话给他，说正在去看他的路上。等她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大门口，纷飞雪花中，老男孤孑的身影。他在等待她的到来。那时，她突然意识到，她是那么那么爱她，以至于这辈子，她不可能再这么深刻和投入地去爱别人。“那么，小男呢？你觉得自己喜欢他吗？”“喜欢。但不是爱。”她这样回答我。上帝有时会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用以惩戒那些不太听话的孩子。
新年来临了。我们都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能忘却一些过去，生活能朝好的方向昂首阔步地前进几大步。我和洋洋都是不太拘泥于形式的人。纵然是不错的朋友，也不会想着需要偶尔通个电话发个短信。我忙着探望旧友，租碟片看电视。手机一直是24小时开着的，但很少响起。我不去联系别人，也逐渐有人把我忘记。这是合情合理的事。于是这个春节成为一段清静的日子。春节的余温还没散尽。我收拾行装匆忙回了杭州。注定是不甘于寂寞的人，就不必再自欺欺人。
我联系洋洋，告诉她我已回来。她说她不在杭州。我后来才知道，那天，一个44岁的颇有名望的离异男人为了讨她欢心，带她去诸暨吃饭了。再后来，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一成不变的生活被我们排斥，但如果太富于变化又让人有些受不了。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觉得，冥冥中，上天都作了安排。老男是个有些保守的传统男人。洋洋则是长期走在潮流前列的新时代女性。老男说，他还是比较喜欢两年前的洋洋，那时的她，清纯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脸上不施妆容。目光清澈。而现在的她，戴着长长的假睫毛，笑起来的时候多了些虚假的成份。他不喜欢举止夸张，服饰怪异的年轻女孩。为此，她这两年不染头发，衣着大方得体。但是，她其实是喜欢染发，喜欢穿着夸张服饰招摇过市的人。
新年前夕，小男每天电话不断地问候着洋洋。她答应出来一起看电影。在去超市买零食的途中，小男说，“你最近胃不太好，待会儿再买点牛奶吧。”“嗯。”洋洋觉得，小男真的是个体贴备至的好男人。
2003年2月30日下午。庆春路家友超市。个子高高的小男拥着娇俏玲珑的洋洋穿行于熙攘的人群中。超市里购物的男男女女挤满了过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售卖牛奶的货架前，洋洋弯腰拿起一盒牛奶看出厂日期，小男从身后圈住她，亲昵地把头埋在她发间。她微笑，转身的时候觉得有双眼睛在一直盯着她。于是，很自然地抬头，笑容瞬间凝固。
老男，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身后，是他的妻女。原来，一切真的都是注定的。毫不知情的小男牵着洋洋的手行至超市出口。趁他付款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给老男发短信，说，如果你相信我，请回电话。但她的手机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响起。晚上，洋洋先沉不住气打电话给他。电话那端，这个曾经最亲密的男人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他只说，当时的你看起来很快乐。洋洋事后想起，她当时问了他一个很不聪明的问题。她问他，为什么没在医院上班，却出现在超市？老男告诉她，他女儿心洋发烧了，他和妻子带她去医院，因为快过年了，才会想到去家友超市置办些年货。他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他的失望之情不溢言表，他不能接受他所爱的女子，与另一个男子紧紧相拥。但，毕竟是相爱的两个人，老男最后说，希望你快乐。
洋洋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这几乎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结局。同样最后分离的下场，她不希望是因为这样的误会。“误会？你觉得是误会吗？”我问她。她无法言语。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后悔自己当初不嫁给老男的决定。但我可以确定，她的心痛还在继续，并且会在很长一段日子里一直痛着。她说，也许是一种注定，因为在超市巧遇的前一天晚上，她鬼使神差地染了头发。她原本会在晚上和老男有一次告别旧年迎接新春的约会，如果没有当天下午在超市的那一幕。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曾见过老男的照片，剃着平头戴着眼镜表情一丝不苟，应该是在认真生活的男子。是洋洋所爱的，在其他人眼里也许平淡而奇。她说，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但已经爱了，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爱上。所以现在也痛了，同样来不及作什么防备。小男在整件事情的过程中显得有些无辜。洋洋潜意识里认为，她之所以和老男分开，是因为小男那天的亲昵举动。我便觉得小男有些可悲。当事后洋洋对他说，从今后你不要再联系我的时候，他问她，是什么让你这么痛？
他其实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老男这个人的存在。他一直在等待洋洋醒悟的那一天。他也许能等得到，因为他的不放弃终于有了回报，洋洋现在终于成了他的女友。而我，只相信，上天冥冥中都作了安排。缘份像一盏长灯，一旦灭了，感情便也走到了尽头。火种在上帝手里，想来，他不会再记得回过头来把这盏灯重新点燃。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小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