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储蓄了所有的能量，奋力地游到了我不知名的岸边，我昏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月光洒在我心上——因为想爱来到人间的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眼睛被光刺着，于是我睁开双眼，在我看见第一抹晨曦的瞬间，我变成了人间的一个女人。

　　于是我开始去适应从柔软的水里到钢筋水泥的都市的硬的环境的改变。白天，我在办公室做文秘，晚上偶尔去酒吧里客串歌手。确切地说，我更喜欢的是握着麦克风，坐在高高的吧椅上哼歌的感觉，闭着眼睛。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常常忘记了我来人间的初衷，只是偶尔会突然想起我不长的人命。这个晚上的十一点，我依然微闭着眼，服务员递上来一张纸条，我想又是点歌的，打开瞟了一眼“你最喜欢哪首歌？改天我把它做成闪卡送你。”他们说是坐在我左手边靠墙位置的那个先生要求给我的，而且他十一点准来，都已经一个星期了。我居然没有发现。我唱完歌，他还在，于是我走过去和他握手，认识。只是轻轻地一握，我感觉有一种久违的柔软。“我以为你不会理我，我叫鱼儿。”我听着他的声音，看到了他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线条分明——男人。

　　鱼儿的出现，让我想起了海水——我的家，我奇怪我是那样奋力地离开海洋，却遇见了一个叫鱼儿的男人。鱼儿做的工作是平面设计。每天不停地画图，用一种近似完美的眼光审视自己的每个作品，不断地推翻自己的设计，又重新做新的。偶尔闲的时候，我们就打电话聊天，什么都说，我们常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只要我唱歌的时候，他都来接我，然后回去继续工作，因为他说夜越深，他的灵感越多。我总是对他说，不要做得太晚，对身体不好。说这话的时候，我发现我有一些心疼。他告诉我他小时侯的故事，从小就喜欢美术，却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可是就是喜欢画呀，描呀，我听着听着就会瞪着一双眼，沉浸在一种色彩的幻觉里。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也瞪着我，轻轻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我害怕你的目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的感觉。

　　一天很深夜了，鱼儿打来电话：“我做不下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构思，怎么画怎么不满意。”我告诉他去睡吧。他说：“我要见你。”我们见了，他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筘紧我的脖子，封了我的唇，我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拼命地要我，我感觉我的灵气快被他吸光了，我梦一般地轻语“我给你，全都给你。”第二天，我看着他用柔软的手把构思变成了一个个现实的图面。我觉得畅快淋漓。我很想问鱼儿，“你是不是爱我了？”因为我是。我从来就没有问过。鱼儿常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我要努力让你过快乐的日子。有些事情他会悄悄地就来了。”我就点头，可是想哭，“悄悄来的是什么？要多久？”鱼儿说：“我想你懂，等我，有一天我会买好机票，放在你房间的桌上，然后我们在机场见面，我带你走。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对你多说，我不轻言承诺，不敢。”我决定等，虽然鱼儿不知道我“三年的秘密”，他不知道我是一条真正的鱼。

　　我开始莫名地喜欢哼一首歌：

　　“鸟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天空，

　　鱼再怎么游，也游不离水中

　　我再怎么忘，也忘不了你的眼神。”

　　鱼儿真是努力地工作，我是努力地煎熬。终于我的三年，我的三个三百六十五天的期限到了。鱼儿没有说过一句爱我。我没有挣扎，没有想过在这最后一个夜游回大海，我已没有了游回去的勇气，我平静地死了——在第四年的第一天，我看见了一张机票躺在我房间的桌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离开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