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我在母亲那吃了一顿饭就奔赴南京，傍晚时分我在姑妈的陪同下去了父亲所在的医院，我推开病房的门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向我扑来，我看见父亲躺在最南边靠窗的位置，正出神的看着点滴一滴滴的滴着，我走到他跟前，叫了一声，他才缓过神来。“你来了，考试考完了。”父亲吃力的问着。“恩，考完了”我低声回答。他脸色姜黄，嘴唇惨白惨白的，原先那双像闪电一样有力的眼神此刻变的游弋漂浮。他的头发，我发现他的头发竟全白了！

　　“爸，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我看见父亲从枕头里掏出个信封，信封上赫然写有“遗书”两字，“这是干什么，爸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你爸在动手术前夜给你写的。担心自己万一死在手术台上，对你没一个交代不放心。看看把”姑妈说。我打开信封里面有四张双划线信签纸，纸不平整，有被濡湿的痕迹。我展开信签，一目目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现。。。。

　　我看见父亲尿血，去医院看病，当主任医师得知他没有家属时无奈的告诉他，他的了肾癌已进入中晚期，很危险。建议他前往大城市求医…..当我看到父亲独自忍受着病痛收拾行囊,踏上月台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奔赴南京求医时我的眼睛一下湿润了——父亲的身躯究竟能承载多少痛苦！被宣告即将死亡的父亲怀揣着怎样沉重的心情踏上列车,我已无法想想了.我苦苦思索终于在一节列车的车厢里看到了他.他脸色暗淡,眼神凝滞的望着窗外一棵棵飞驰而去的杉木——是他的一生吗，短暂苍白。他不知到自己是不是能够继续活下去，前面的路太长了，太迷茫了，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为什么痛苦竟一次又一次的向他袭来！他更为儿子感到无助，为什么才考入高校的儿子却要即将面临失去父亲的痛苦，他的精神开始昏乱了，以往的种种不幸一下子全涌现在他的眼前。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父亲再也受不了了,他想把一切都喊出来,把它们都宣泄出去。然而，父亲并没有喊，车上的人太多了……他不停的用手抄着头发，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理顺自己的思路。“我要活下去，为我自己更为了我的儿子，无论怎样艰难，我要活下去。”我又看到了他的眼神，坚定，毅然……灯下我看见父亲含着泪水写着可能成为他绝笔的书信。他想尽可能的把字写的好一点，有力一点，不要留有颤抖的痕迹，桌上有不少被他搓揉成团的废纸，他不想让儿子看到他此刻内心的不安，恐惧。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书写才能使儿子看后不至于过分伤心。可是真挚的情感由内心直透笔端，任是怎样的语气包裹，怎样的笔迹掩饰都是无补的。“遗书”上满纸的柔情，不安，歉疚不停的冲击着我的情感，酸甜苦辣五味一起涌到我的脸上，我的泪全涌了出来，分不清哪些是难过，哪些是感动，哪些是欣喜（为父亲手术的成功）……“不要难过,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父亲吃力的劝我……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上降下了大雪。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雪也越下越大，怎么车还没来，都在家里过年吗……

　　自那以后父亲在南京治疗了两年，而我由我母亲照顾，母亲也变了了许多，不再搓麻将了，老了许多，和气了许多，她给了我很好的照顾。在物质上给我以极大的满足。毕业后我去了母亲所在的城市，我渐渐不习惯过去的生活了，不习惯自己的家……四五年来父亲的身体一年好似一年，我因工作的关系也很少回去，即使回去也总是匆匆回来，家里的条件太差了。我变的不愿意回去，更不愿意在女友面前提到这里的家，家里的父亲。可我知道我是深爱着父亲的，也正是这样我的良心常常受到自己的批判，我知道了自己的冷漠，虚荣，无情，可却无勇气和毅力去克服，还不停的为它们寻找理由，我知道自己的懦弱，却不懂该如何坚强。

　　正当我陷入内心的自责和对父亲的歉疚时，车来了。“去哪？”“苏州”，“上车吧。”我犹豫着我不知到自己的脚该不该踏上去……“对不起，我看错了……”“。“神经病！”随着车子在“碰”的一声关门声后疾驰而去，我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林荫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