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乌镇的时候已是深秋。阴天，游人不多。从外面喧闹的停车场一脚踏入清幽寂静的景区，真有宛若隔世的感觉。黛黑色的石板地曲曲折折，引领着一路走往景区深处。虽是秋末，路径两边的青竹倒依旧一片盈盈。河水脉脉，沿岸的垂柳早少了绿意，枝条随风轻摆，却也别有一番萧条之意境。四顾行迹稀少，音息寂无，这片淡简疏明的水乡景致仿佛真的成了一轴湿润的水墨写意画。

　　边走边看，临河而筑的幢幢民宅，水阁木楼，乌瓦粉墙，参差不齐，倒映在水里，有着影影绰绰，虚幻不定的美。但一排排看下来，却意外地发现，这些枕河民居，家家户户都无一例外地张着空洞无物的眼睛，曾经的烟火气息没有了，那些端美的建筑其实是空宅，是摆设，是展品。是一张张精美的年历和卡片。

　　在染坊倒看到满院的蓝白印花布，叉在高高的架杆上，象开启的帷幕，只是院落太空，人太少，那些蓝白布更象寂寞的长袖舞来又舞去，不知何去何从。去酒坊是先被酒香吸引的，那股甘冽的香气越近越浓，然满院的酒坛都沉闷在那里，尚未启封，好象铿锵的戏还不曾上演。没有热闹的四邻，尘世的喜庆，那些沉默的醇香怕也要寂寞地守到最后吧。

　　走在古老逼仄的小街上，真想有蹲在门槛前抽烟的老人同你搭讪，有织着毛线聊天的婆婶冲你微笑。想象小桥上有挑货担呦喝而过的生意人，清清河埠头，有搓洗衣服的妇人的你笑我骂。被烟火熏黑的灶头有火光闪闪，柴木“哔剥”，人家的屋檐有炊烟袅袅，菜香弥漫，黄昏将来时，小楼上陆续亮起灯盏如火，花格窗里有少女玲珑的侧影，甚至院落墙角能听到情侣的低低私语。

　　但是没有。黄昏，在乌镇穿行的只有象我这样，零星的几个匆忙过客。跟随我的也只是背后那长长的影子，时长时短，分明是一叠空空的叹息。

　　乌镇是美的，水波脉脉有流动之美，两岸垂柳依依，有飘摇之美，人家飞檐挑角，有错落之美，大小石桥有形态之美。乌镇的端然秀美可以入画，乌镇的空灵悠远可以入诗，乌镇的精致意韵可以入文。但是，乌镇不是日常生活，不是烟火人间。看那一整排的老宅，阳台或窗前见不到任何红绿的栽种植物或者黄白的菜蔬。甚至没有悬挂的一只空篮，一条花裙，一件衣衫，一串干鱼鲞。一眼望去，除了静就是空。它已经唤不起我内心深处曾经有的对童年那些熟悉环境的亲切思恋与怀想。原以为会在这时找到自己多年来切切想要的，结果却空空而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已经沦落成了供人观赏的风景？这究竟是乌镇的幸还是不幸呢？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江南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