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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箫 第一章 相见欢
2020-08-20 17:02:00 来源: 秋雁女性网
  仿佛只要风势再稍大一点,便会将沈啸天连同他面前的石桌和石桌上的酒一起卷入绝崖下汹涌澎湃的黄河。 但沈啸天已在这绝崖上的朔风中喝

  仿佛只要风势再稍大一点,便会将沈啸天连同他面前的石桌和石桌上的酒一起卷入绝崖下汹涌澎湃的黄河。 但沈啸天已在这绝崖上的朔风中喝了两个时辰的酒,仍没有丝毫担心会被吹下去的意思。狂风翻卷着他身上那袭素色的缎袍,散乱了他两鬓的华发,却也无法吹走他脸上的寂寞。 寂寞。 莽原长河,昊天飞雪般奔腾席卷而来,却又淡淡地凝了不去的寂寞。 这里是西北第一大镇兰州的城郊,越过绝崖便到了黄河渡口。虽然地处偏远,却是商贾行客聚集之处,两个时辰内来来往往的人还真不少。他们当然都看到了这朔风中独斟独饮的老人,但也都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 不是瞎子的人都看得出,这老人心中定然有着极为伤心之事,否则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到这绝崖边来痛醉? 日渐西沉,崖下的河水奔腾咆哮,溅起的浪花似也被残阳染上了些许血色。 沈啸天在心里数着,这已是两个时辰内上崖的第四十七个人。

  脚步声极轻,这人显然武功不弱-- 一个中年的羽冠道士,鹤氅丝绦,和全天下道观里其他的道士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的衣襟却很短,双手粗糙而稳定,仿佛生来便是为了拔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令这双手有一丝的颤抖,也不会令他脸上阴沉的表情有一丝的改变。 可是看到沈啸天时,羽冠道人的脸色却刹那间变得苍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王爷?” 沈啸天没有答话,甚至头也没有回,只是又举起了一杯酒。右手的中指上,套着一枚巨大的金色指环,羽冠道人锐利的目光已看到那宛然是一条金色的龙。 他的身子也不由自己地起了一阵颤抖,嘎声道:“王爷要什么?” 沈啸天淡淡道:“留下右手。” 羽冠道人脸色惨变,却仍道:“谢王爷!” 话音还未落,他左手已迅疾地抽出了背后的长剑,一剑斩在自己右腕上。鲜血飞溅而出,他的右手也落入崖下黄河。 羽冠道人迅速点了自己腕上几处穴道,痛得脸也扭曲变形:“王....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啸天淡淡道:“走。” 羽冠道人闻言如蒙大赦,如飞般掠下山崖。他虽然身负极高武功,但面对这年近花甲的老人,却丝毫未曾有过抵抗之意。 沈啸天依旧在自斟自饮。 每一次杯中酒将尽时,他的眼神看上去是那样的苍凉。 他已不再青春,他鬓旁已有华发,他眼角的皱纹渐延渐深,但这一切都未曾令他有过片刻的寂寞失落! 无奈云飞水逝,花落人伤。 暮色如水,上崖的人越来越少,沈啸天孤独的身影如同一座凝固在绝崖之上的雕像。

  这次上崖的是个独臂人,暮色中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却看到了沈啸天,也看到了他手指上那条在星光下金闪动,欲飞的龙。 与此同时他一连向后退了三步,仿佛转身想逃,却又站住。 夜色中唯一闪烁的是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已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惊惧之色。 他没有说话,似也说不出话。 沈霜天却开口了,声音仍很平淡:“留下头颅。” 独臂人握起了唯一的左拳,骨节在“咔咔”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且满是绝望之意,一字字道:“谢...王...爷!” 然后他扬起了左手。 速度并不快,也没有一丝破空之声,但无数细如牛毛,密如春雨的黑针就在这悄无声息中,网一样罩向了沈啸天。 黑针与黑夜,就象是一张离愁的网,漫漫茫茫地纠缠下来。 没人能躲得开这张网。 沈啸天也不能。 而他也并没有躲,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扬起了右手的酒杯,杯中酒在黑夜中泼洒而出,泼洒成无数晶莹的水滴。 就象是无数晶莹的星,无声地散漫在天幕。 每一枚黑色的针,就在每一点晶莹的星光下,无可遁形。 星光轻盈地化开了离愁的网。 独臂人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 沈啸天根本未去看他,轻声道:“留下头颅。” 独臂人又后退一步,咬紧了牙,忽然仰首向天大吼一声:“奶奶的,究竟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让我再来兰州!” 他几步冲到崖边,腰畔弯刀疾挥而出,横斩上了自己的脖颈。 虽然日早已西沉,浪巅上的血色,却又更浓了几分。 沈啸天低头望着酒杯,他又斟满了一杯酒,酒中倒映出天上的星光。 随后他扬起脸望向天空,神色说不出的萧条。 你有没有站在海边的岩礁上,望着一个个浪头在你脚下击得粉碎,奔涌开来的经历? 在那时,你是否也曾有过睥天海,气吞云梦的豪情? 但如果那时,你忽然望见,在天海间的滔天白浪上有一条巨龙昂扬飞起,刹那间超拔于九天之上,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看到沈啸天,就和在海上看到飞龙在天的感受一样。 沈啸天再次回过头时,就看到了小高。 小高初进兰州沈园时十二岁,那时他喊沈啸天“公子”,沈啸天就喊他“小高”。

  现在二十年过去,他早已改称沈啸天“老爷”,可沈啸天仍喊他“小高”。 整个兰州城都对沈园的高大总管敬若神明,唯恐失礼失仪,有些人连跪下磕头叫爷爷都是愿意的。但高大总管最高兴的事,却是沈啸天能够笑着喊他一声“小高”。 现在沈啸天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竟然隐隐地带着一抹伤感。 小高曾在狂天傲地,寂山寞海的沈啸天眼中见到无数种神情,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一丝伤感。 也许,老爷是真的老了? 但是,又有谁忍心不为了她而伤感? 所以,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一件长披风披在沈啸天的肩头,小心而熟悉地系上了带子。 沈啸天目光落在黄河咆哮着的浪尖上:“今天河里多了三个人,七只手。” 小高简单地回答:“他们罪有应得。” 沈啸天望着他的眼睛,凄然地笑了笑:“塞上龙王一生横行无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是不是?” 小高轻咳了一声:“老爷,黄河上四十几个帮派的首领大哥,七大门派的首席弟子,大理段王爷和新罗冷王爷的使者,还有江湖各大门派的头面人物已有几百人在沈园,老爷.......” 他停下不说了,因为发现瓷杯已在沈啸天手中捏得粉碎。 “小高”,沈啸天一字字道,“你跟着我二十年,可曾记得我主动去见过什么人?” 小高摇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们!那群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沈啸天袍袖一指,旧上杯坛都被挥到地下。 “但是你必须得见我!”一个女子轻脆的声音在沈啸天的身后蓦然响起。 “谁?”沈啸天陡然一惊,转过身去,这女子竟在自己未发觉下上得崖来,显然功夫不弱。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沈啸天十步开外的地方,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于月夜星光下谲孓然而立,俨然仙子下凡。 “你是谁?”小高一个箭步,护在沈啸天的身前。 只见那小姑娘嫣然一笑,“我叫叶凡,树叶的叶,平凡的凡!”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叶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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