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还是反复在每个夜晚，月夜、枯枝、芒草、白杨……不断地清楚复印，时间错乱了，他才知道老人的墙上挂着的是他的刀，熟悉的脸和陌生的脸重叠，结果谁都不是谁，杨花雪白，飘泊在时空的风中，他伸手触碰，却握住了女人的手——终于她踏着月光到他的梦中。

　　「给你一把断梦的刀？」她问道，柔软的声音缓慢而平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传进他的耳中，他想到那些白茶花，吹在身上的风开始有血的气味，却十分温柔；月出的方向，她的墓在月光下显然孤单。于是他笑了笑：「还是不必了。」

　　血雨风生。

　　小时候他常常听老人说些关于他母亲的事，在心里刻划她的形象。老人提到她的名字时眼睛总会一亮，好象体内的某部份突然活了起来，但随即他的眼中的光芒又会黯淡下去，继续以平板的语调，颠三倒四地说着往事：「她啊——」柴火应着老人的话，『辟荔』响着，烟里透着一股松枝味，清香地叫：「她啊——」而老人的眼总是会被烟熏得红红的，在粗糙的手指揉拭过后，眼神更给人凄厉的感受，髣?是从乡野传说蹦出的一只山魈。

　　他坐在老人的面前，母亲的温柔与某种惊悚在他心中隐隐浮现，日后他体会了爱情，感受也是同样。

　　妻子死后他曾回去探望老人，老人在他离开时佝偻的身体如今更加瘦小了，站在屋中他竟分不清那是人还是猿。他把手中的刀挂到墙上，老人随便地打量他一眼：「她怎了？」

　　「死了，生病的。」

　　「你后来回去了？」

　　「没有，将来应该也不会回去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心里想着：看来秋天要到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去，不再与他说话，翻弄着柴火，使屋内变得更明亮些。两条人影斜斜印在墙上，刚好要把那刀斩半一样。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