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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泪月
2021-02-11 08:17:21 来源: 秋雁女性网
  樱泪月  早晨山间迷漫着乳白色的雾,以难以觉察的速度改变着,妳,名叫芳蕤的妳,褰着裙子,站在河中,双眼带着遗憾地看着四周的山:
  樱泪月

  早晨山间迷漫着乳白色的雾,以难以觉察的速度改变着,妳,名叫芳蕤的妳,褰着裙子,站在河中,双眼带着遗憾地看着四周的山:一定有某一个巅峰,是这条河水的源流,可是这里有好多山。

  妳顺着河流往上走,想着那样的遗憾,水缓缓地淹上妳的腹、妳的胸。妳白色的裙子在水中摆动,像一条白蛟被系在腿上,精神抖擞地狂舞着,妳也不曾低头去看,只是犹豫是否应该为这初春的冷水感到恐慌,妳想念妳的丈夫,他离开妳太远。河边的芦苇被人踏得倾倒了,妳往那边看,妳的养母慌慌张张地来到河边,她看见妳这样子,显得很担心:「芳蕤,快回来!危险啊!」

  「可是,娘,他在山上。」其实他不在山上,妳心知肚明,那次妳去找他,他始终没变;而妳,他说他不认得了。

  妳知道自己也不曾改变过,那是妳一直努力的,因为害怕,妳怕他认不得妳,但见到他妳才明白,原来他不曾想要记住。妳认为自己应该要伤心,可是没有,好象也没有失望过,所以妳对自己是否爱他感到困惑:一般人此时都要哭的。或许妳,名叫芳蕤或别的名字,和妳的母亲一样,从来不对谁付出感情。

  妳回过神,看到妳的养母正要涉水过来,她要把妳拉回岸边去,岸边再往西过去就是妳的村子,村中的人围在井边,凑热闹地看着几个男人打捞井中的东西。妳当然不知道,妳只注意到水底的石头长着青苔,水流抚摸着这些柔软滑溜的植物,怀着许多心事,一路起起伏伏地流入大海。

  「海。」妳没看过海。

  妳曾经问妳的丈夫:

  ——海是什么样子?

  ——它是碧蓝色的好大的一个水塘。

  ——那末它是天?

  ——它不是天,是海,闻起来像盐,它的水也是又咸又苦。人和盐也差不多,当在人群中我们就像融入水了,所以说『人海』。

  妳永远无法成为一粒盐,融入其它人,不管何时妳和周遭都格格不入,却找不出理由。孤独是一种天赋,一种本能,有些人天生就该如此。妳是其中之一,疲累于摆脱孤寂,某一天,它就和妳合而为一,吸引受它吸引的。妳的丈夫厌倦了热闹,开始找寻他生长的荒原,那里既冷漠又带有同情心,分辨不出黑夜白天,不变的静默。结果他发现了妳,妳是他的故乡,而非爱情。

  他有他所追求的目标,妳呢?妳问自己,这恐怕没有答案,就顺着一生走下去看看。又有何可看?春夏秋冬与生离死别,这就是人生。但还是看看吧,到底这是属于妳的。

  ——眼泪,那也是咸的。

  这或许可做为「孤寂」的解答。

  ——赏樱罢!别想得多了。

  别想太多,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温芳蕤,别想太多,妳是他的妻。丈夫是天女人是地,妳的养母这样告诉妳,天地之间隔了那么远,它们永不相碰在一起。妳对他笑着,早晨淡白色的阳光和月光有几分相像,那些樱花怒放在枝头,像起了一阵粉红色花雾,它们不断飘下花雨,落在妳和他的身上。

  妳听到一声惊呼,养母不慎滑了一跤,整个人落到了水中。她挣扎着想要起身,那模样非常可悲,却像是妳见过的,让人憎恶。妳忍不住伸出手,死死地把她往下压。

  「芳蕤!」她尖叫。妳小时算命的告诉过她,这女孩的命我不敢算啊!她追着问,为什么不敢算?那位先生很为难地,小小心地在她耳旁说,妖孽!妖孽!

  妳站在一旁听,什么是妖孽,是妳吗?树上的夏蝉叫得好大声:是了、是了…

  「娘,再见。」

  妳拉着养母,她已断了气,散漫的眼神总也不肯看向妳。手一推,养母的尸体便晃着飘向岸边,好象谁把尸体妥善得体地安置了,完美得让妳想哭:妳亲娘想掐死妳时和这并无二致。这时村民们从井中捞上了算命先生的尸体,他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已被泡得相当臃肿,村人想到自己这几天喝的都是这井里的水,猛烈地呕吐起来,山风一时之中夹杂着难闻的腥臭。「听说他那个赌鬼儿子输了一大笔钱…和他要…」其中几个人窃窃私语着,谁也不敢朝尸体多看一眼。这件事妳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妳走上岸后就没回去了,他们后来把妳的话转告给妳丈夫,但那也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现在妳踏在温暖的鹅卵石上,白云像挂在树梢,一动也不动。

  而妳想看海。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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