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沉沉的水气教人全身发暖，阳光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整片天呈铁灰色，要下雨的样子。他躺在床上，门窗密闭的室内比外头热上不少，但令人有种安全感，宜于入眠。他在梦中意外滑入那个草木茂盛的夏天，光明灿烂，她拿着一支粉色荷花，推开花草走来。那时他应该是在这里等着她——他一定是百忙之中抽空等她，但这一点都没有道理。

　　——妳喜欢莲花。

　　他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记错了，喜欢莲花的是你。

　　——是的，我记错了。

　　她喜欢的花，他想不起来，遗忘对他而言很陌生，他一向记得所有的事。他看着她，她显然也十分惊异。

　　——每个人都会犯错。

　　窗外下起了雨，千丝万缕洒落在水塘上，发出透明的声音。莲的花朵和叶片盛接着雨水，他蓦然惊起，喉咙里鲠着初醒的沉默，抑郁沉滞，令人呼吸困难。他推开窗，看见她站在荷塘边，全身都被雨淋湿，十分专注地看着莲花，身影像一场白昼的梦。

　　他拿起伞，又放了下去。

　　我想爱她，但不懂如何去爱。

　　但你能够爱风采铃。

　　采铃不同。

　　因为她替你生了个儿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是你在拒绝她，她从没拒绝过你。

　　我必须。我也会累、会怕。素贤人，他们叫，素贤人。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不够，无能为力，素某无能为力，这是劣者的罪过，可是我也不想这样。

　　我还没找到支持自己的理由，但是人总是要坚持下去。

　　为了谁？

　　他关上窗，雨水敲在窗上，恼人地吵。他安慰自己：雨这么大，就算他过去也没什么用，何况她已经淋湿了，并且在发抖。他但愿她不要病了，那么娇弱的身体受不了冰寒的雨水，她总是爱逞强，以前也这样，病了好一阵子，她似乎也得不到教训，只这一次他无论如何是不能陪在她身边。沉静了好一会儿后，她敲着他的窗，一开始他没听出那是有人在敲，仍以为是雨的声音，一直到听见她的微弱的声音：「或许你会愿意……」

　　「我不会的。」他看到她在窗上的影子，非常淡薄，却又极其清楚，好象她走进来，站在屋内与他对话：「成全妳自己吧？」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