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低吟的风,四野大白,好个玉妆世界。腊月天气除了这风雪,便是寂静,官道上也只稀稀的排着几行履迹。路旁小店,“老白干儿”的布幡在风中轻摇,挑动着路人的心思。
徐青将黑马拴在门前的柱上,大步走进小店。一路上的小店,都是这般简陋,
几张破旧的桌凳,几个落寞的路人。屋内有六个人,掌柜;小二儿;两个寻常客商打扮的客人坐在一桌对饮;东厢的客人披一件羊皮袍子,年纪与自己相仿,才过而立,面色红润,二目有神,正望他微笑点头,徐青也微一颌首,目光在桌上的长条包袱上顿了一下,看形状是一把剑,长三尺,再扫过执杯的手,结实有力,是拿剑的手。羊袍客隔了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少年,书生打扮,白衣胜雪,颇有点扎眼,拿着馒头的手有点皲裂,而书生的心思显然没在馒头上,目光炯炯的盯着窗棂,仿佛沉醉于外面的飞雪。果然是个寻常的小店。炉子烧得红红火火,白干儿的辛香扑鼻而来。徐青捡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半斤白干儿,一盘牛肉,两个小菜,一张大饼。”
三杯白干儿下肚,徐青顿感舒畅,一路风雪的劳顿也去了大半。
“小二儿,这里到衡水还有多远?”
“本来半日就能到,只是这雪已经连下了两天,路不好走,恐怕天黑前是赶不到了。”
徐青轻饮下一杯白干儿,暗想:“天公不作美,让你多活一天。”
“小二儿,再来半斤白干儿。”
冷风骤起,徐青轻轻抬头,看店门来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的少女,一身锦绣罗裙,覆着白玉色的雪屑,脸也和雪一般颜色,若再有几分血色当真是十分姿色。徐青的目光顿了顿,在这般破旧的野店里,竟能遇见如此的丽人,只是这少女眼里的哀伤,也如飞雪入怀,钻进了徐青的心里。少女入得店来,竟踉跄着扑倒在地,落地时口中还喊着:“救我!”。两个客商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白衣书生也被从他的遐思中脱了出来,“姑娘,”他赶紧上前两步,去扶那少女。少女伏在地上,竟没了声息。“晕过去了!”书生扶起少女,“这可怎生是好?”羊袍客近前两步,看了看少女,将手探在那女子鼻前一寸,“无妨,想是又冷又饿。公子先扶着她。”说罢,起身回到自己桌前,拿起一个空杯,倒了一杯酒,再回到书生身旁。回身,倒酒,回身,一气呵成,竟无半滴酒溅出。
一杯白干儿灌下,少女咳了两下,显是受不了这般的辛辣,不知是酒的力道,还是看到围着的人们害了羞,少女的腮上一下飞了红。忽的柳眉一皱,泪便涌下,挣起身来。书生忙缩回手来,却见女子跪倒在众人面前。“各位大官人,救救小女子,有人追我!”
羊袍客伸手搀住那女子,“姑娘,有话请讲,不必如此。”
书生剑眉一竖,“姑娘,坐下讲来,那来的大胆狂徒,青天白日其容得他胡来。”
徐青的眉也皱了皱,心里盘算着,八个,两个练家子。
少女哭着坐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他们追来了,他们害死了我爹娘,占了我们家的田地,还,还,还要逼我做小…”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书生递过一卷白帕,“竟有这等事,姑娘你且慢慢道来,和人如此胆大妄为!”
“小女子本是衡水农家,本来家里虽不富足倒也安康,可天降横祸,一日乡里的大户岳离派人到家中提亲,要纳我为妾,我爹不允,被他们抓走,活活打死,他们又拿了字据来说我们欠他家的债,要用地来还,还不够的要我做奴仆来偿,我娘不让他们带我走,也被他们打死了。我被抓到了岳府,他们逼我成亲,我死也不允,他们就关起来,是好心的月姐姐,偷偷放了我出来,叫我快逃,逃得越远越好。可岳家的人好多,他们又追来了。”
“岳离,叫你多活一天也不可呀!”徐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来的好!”
书生愤然拍案:“为富不仁,禽兽不如!”
羊袍客回身看了看门帘的方向,若有所思。
然后是喧嚣,棉帘一荡而起,几条大汉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两个立在门边,六个径直走向众人。两个客商摇了摇头,快步回到自己的桌前。
“奶奶的,这个小贱人,让老子们好找!”
“妈的,这么冷的天,害爷们不安生。”
“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
说着一人上来就要来拉那女子,书生一步跨上挡在少女身前,“狗奴才,放肆!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怎样?”
“呦,穷酸,敢骂老子是狗!”来人说着,扬手便向书生扇来。
“啊!”
一声惨叫,那来人左手握住右手,赫然看到右掌的掌心穿着一支木筷。“啊!”那人又是一声惨叫。突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愣住了。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pluto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