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将脸颊贴在他的剑脊上。

　　他爱这把剑。

　　虽然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

　　但这剑是她送给他的。

　　三年了，故乡却是容颜未改。

　　蒙蒙的雨，笼罩着千百人家，似一幅略带伤情的画卷在朦胧中浮荡飘动。

　　这景象在他眼中显得那么熟悉而又那么遥远。这似乎是梦里映现过无数次的景象，但，这却又不是他心中的故乡。

　　在离开她很远的地方，在每次强敌的包围中，在每一个孤寂的夜晚，他想起的故乡，是天空飘着温馨的雨丝，长街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是她在娴静地微笑着的，那是和眼前的故乡迥然不同的。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每当她吟诵这首词，他就会低声地应和：“梦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缓缓地走着。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宽衫，博袖，麻履，丝绦。

　　这人突然站住，突然笑了，狠狠地在他肩头打了一拳。

　　他也笑了。

　　二

　　小酒铺里。

　　“少狮，来，将进酒，杯莫停！”宽衫汉子又举起了酒杯，“咱们弟兄好久没在一起痛饮了！”

　　阮少狮微笑着一饮而尽。他又斟满了酒，道：“信平，素沁她还好么？”

　　王信平爽朗的脸突然变得阴暗了。他放下了酒杯，低低地道：“她……嫁人了。”

　　阮少狮似雷击了一般，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只有他的眼睛在说着：“不，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你走之后，不到一年，她父亲就因赌钱败了家，为着图财礼，百般迫着她嫁给张家。她母亲又病重，急等着钱医。最后她终于哭着，哭着……”

　　苍白的脸掣动着，酒杯“当啷”落在了地上。

　　三

　　秋夜秋风，秋河岸。

　　他独自在这儿，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儿，思绪和回忆不可阻挡地奔流了出来……

　　圆圆的月儿浮在静静流淌的小河上。河岸边花木茏葱。暗绿中飘来花的清香，他和她并肩走着。那一次他禁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目光，她那羞喜慌乱的目光，是他永远也无法忘却的。那时候，他们只感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现在呢？依旧是如此的景，如此的夜，可却已是迥然不同的心了——月儿，你能明白么？

　　为了他的理想，为了学好武功，为了成为一个纵横天下的剑手，他告别了她，带着希冀和她的祝福，走上了茫茫江湖路。三年了，他真的成了闻名的剑手，然而现在他却深深地感到——他，错了。

　　“少狮……”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回身。那是——是她？

　　她的容颜依然，只是憔悴了许多。她的眼里有一层深深的羞愧和胆怯。

　　“少狮，我刚知道你回来了，我……”她哭了，扑在他的怀中哭了。

　　他想推开她，然而看到她那双羞愧绝望的眼，他的心象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终于怜惜地抚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月色清清，除了河中哗喇哗喇的水声之外，更无别般声息，似乎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两人。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她凄然低吟。从来不曾感受过的痛楚撞击着他的心。“梦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他悲声应道。

　　“张建庭他——他待你好么？”

　　“好……他现在多行善事，待我也——少狮，你好么？——你瘦了——”

　　“我，我终于明白，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不该——”

　　“不，是我不好……”她又哭了。泪水叭嗒叭嗒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肩头。

　　良久，他说：“素沁，我要见他。”

　　“你……不，你……”她看着他的脸，终于点了点头。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