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朋友，如同想念一首诗
路上精彩堆积，不敢出声
那形状，那气息
惧怕划痕，溅起雕琢的疼痛
浮空凝滞着，水波不兴。丝丝宁静
攥紧，一场浩荡的风
将季节，沉入海底
那棵念想。任由它一天天成长
◆ 起程
雨中，急速行驶的车轮
将浮尘、疲惫
连同三季的迷茫一同抛出
站在视野之外，空空的行囊
装满远山的呼唤。楼房一页页掠过
我捡回十指，打开天窗
有玉米落进来，清点行程
由北向南，八百公里地平线亟待拐弯
向西，坠入田野
◆ 山、桥、洞
田野倾斜着，有车灯滚落
秋天，站在高高的山顶
指给我回家的路
路压在心上，发出呼呼的声响
桥在路前，称点分量
我将脉搏放平，保持山的平衡
雾站在每一个洞口，挂满桥头
有眼睛笑语喧哗：
“车在雾里行，人在云中游”
◆ 村庄
1．
走下云台、抛开鞋子
一路狂奔着扑进我的襁褓
儿时的伙伴依然嬉戏在麦场边
暮色中，呼唤
在炊烟里此起彼伏
山变得小了。原来抱着我的村庄
被我小心翼翼地放进手心
小河流进掌纹，生命线的左侧
可以听见高粱叶子的喧哗声
２．
一切都沉寂下来．我看见夜的窗口
镶嵌在落下的幕布上。老院子的榆树
孤独地站着。树上的鸟儿
早已各自搬迁
在新落的门前，我一直想着
那把锈迹斑斑的锁。不知道有没有人
在半夜敲门，不知道月亮
是否还那么慷慨地惠顾
青石板的影子，土墙上的纸窗
我点起一支红烛，风摇曳着
却始终没能追赶上
一个孩子，在夜色下
对树荫的怀念
3．
小路上铺开的大豆旁，我
静止成一棵树，于薄雾弥漫的清晨
听布谷鸟高高低低的唱和。山村还在酣睡中
依偎在塄边，看幸福
将田间的小草打湿
鸡鸣狗叫。太阳一直没有走出
回城的路被我挪出很远
站在回音阁前，我一次次大声地喊出自己
看缭绕的光音
将灵魂不停地浮起下落
４．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将我的目光碰断
溅起的泥巴，开成一片片野菊花
我的乳名被呼出。一个微笑
拽起一大把梦中的童年
村子里新添了大片的新瓦房
却寻不到我曾经的课堂
黑板，离家越来越远
为了小学毕业，很多人不得不举家跋涉
终有大红喜报贴在村口
一个贫穷的孩子迈进了清华的大门
据说，有企业救助
除了最高学府，这孩子
上不起任何别的学校
５．
山村的空气依然洁净，举起手
将多年的呓语，从鲜红的酸枣上摘下
梦在根部。依然翠绿
很多人和我一样，走出。将梦植入泥土
只是不知道，这些盘根错节
是否能够让这片原野
更加清新、更加辽阔富饶
◆ 路遇
１．
我的翅膀湿着。连绵的细雨
沾满每一粒空气，呼进呼出的视野
断断续续。离家越来越远了
原以为可以绕过。再一次被雾阻隔
是我的缘遇。顽皮的山路
不停地挑战我的沉着
来不及招呼的爬山虎，装点在崖壁两侧
浓烈的红，倒满山谷
来不及录制所有。我的手
与另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２．
瀑布般，划出一幕弧线
快到山顶了。重型大卡车密密排列
山脊，被欲望压断
轻轻地匍匐过去，我和大山一样
不停地疼痛、呻吟
终于从骨缝中穿出。呼吸压在山腰
那倒塌的车身，天黑前不知能否站起
还有那别在车轮上的生命，不知何时
才能够系上安全带，堂而皇之地行驶在大路上
让望眼欲穿的家人不再提心、吊胆
３．
陷进煤场，不是我的粗心
急于驶入高速的轮子，越来越黑
我需要一个千斤顶，架起眼睛
空着心思考。没有思想溢出
有一双大手经过，挥动着胳膊
纯朴微笑的脸，如同一面风中的旗帜
带我冲破封锁线
从此，我记住了那个地方
那个下午的迷茫
那个煤场中燃烧的善良
那个拐角处，一闪而过的宽阔的背影
◆ 归程
１．
三门峡黄河大桥开始，如同玩具
被一个酷爱车的孩子置于架起的轨道上
从桥开始，一直到桥结束
有浓雾，不停地跟进跟出
我该如何记录那些桥的名字
他们是如此接近。不厌其烦地对我重复
这是怎样的一座山阿，除了桥
没有路。
２．
华灯初上时，绕过了洛阳
那湿湿的牡丹香溢满渐近的黄昏
飞扬的花瓣从眼前划过
落目处，满是伤痕
３．
迫不及待地潜入暮色里
掌起的路灯，够不着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亮着
在黑夜沉沉的心脏中
穿越是后来的事。笔直的通路
足够提升心跳的速度。雨
一幕幕落下来。让车身长出白色的翅膀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偶尔有光，一片片掠过头顶。尔后是
一望无际的黑。雨刷忙乱着
用一种呼吸，取代另一种呼吸
４．
城市淋着雨，淑女一样
站在时空的出口。我撑起一把伞
打开行囊，掏出采集的花朵
还有不同颜色的矿石
缀上她的裙摆
凌晨３点。一刻不停地望着我
我关上窗，对她说：
睡吧，明天会有很多人陆续回返
你又要开始
那永无止境的忙碌和疲惫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月影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