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大白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做,但确实想不起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粉红色的光线,粉红色墙纸,粉红色的镜框,结婚照依然定格着往日的欢笑、往日的青春、往日的情怀。那对幸福的人儿盯着她,深情的,憧憬的,自信的,但是,她发觉这一切全是虚假的,从快门“咔嚓”那一瞬间开始就注定虚假,虚假的笑,虚假的爱,虚假的婚姻,,虚假的……
他从没爱过我,她想。他只不过在她身上寻找她的灵魂,他的灵魂已附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这么多年她只占有他的躯体,一个虚空的外壳,生活像机械运动,重复着枯燥的吃饭、睡觉,睡觉、吃饭,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单调。
结婚照那对幸福的人儿眼光带着嘲笑,揶揄着她,突然她感到整个卧室爆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充聩着她的耳朵,她有点恍惚,从床上爬起来,匆匆走到结婚照前,右手抓住镜框用力一拉,镜框“啪”一声倒在地上,那对幸福的人儿依然发出森冷的笑声……
她呆呆地站在镜框前,对着镜框冷笑。
后来她蹲下来,纤细的手指在那对幸福的人儿的脸上滑动,挺怜香惜玉的样子,她的脸抽搐着,合上双眼的时候,两道小溪流从她的脸颊淌下来。她呼出一口短促的气流,找一个塑料袋把镜框包好,然后扔进杂物间里。
她走到阳台上,天色昏沉,海面灰雾朦胧,隐隐听到海浪拍打石基的狂啸声,昏黄的路灯,汽车匆匆而过。海风吹拂着她的脸,头发随风飘逸。
他现在该起床了吧,他总是习惯早起,很少睡懒觉,他用早起抵抗早上的躁动,婉拒她早上的需求。他现在会不会抱着她沉迷于香汗娇喘中。哼!什么香汗娇喘,那是诗人玩的把戏。她感觉自己有某种躁动,她想起一个人,一个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谁的男人,没有影象,没有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盯着她,挑逗的,期盼的,总让她意乱情迷。
远出传来一首不知是谁唱过的老歌:
忘记他
等于忘记了一切
……
能忘记吗?一切都烙印在你的脑海里,又随岁月的流逝而淡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老死,随躯体的消失而遁向虚无。
她躺在沙发的时候,已是晚上9 点多钟,没有食欲。她觉得应该去拜访一个人,或者到楼下走走,再就是开车去什么地方看看夜景什么的,可是她提不起兴趣,所有想做的事在她看来已毫无意义,最终还不是回来睡觉!?她厌慵慵地躺在沙发上,任由孤寂钻进她的心。烦躁折磨着她,脑袋像塞着一团棉花,她仿佛看着自己的灵魂在这座豪宅里游荡,她一再问自己:这是生活吗?这就是生活?就这样活到老到死?一想这些严肃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匆匆换上衣服,像躲瘟疫一样,连妆也没化,钻进电梯往外逃。
那辆白色的宝马轿车在沿海公路上缓缓行使,车内播放着张国荣的《为你钟情》。她握着方向盘,迷茫的眼睛盯着前方,闪耀的车灯蠕动着,她觉得眼花缭乱。
难道这就是生活?她走神了,像个木雕似的坐在位子上,表情凝重。拐过一个弯,她把车子驶向一条没有路灯的小道,雪亮的灯光下没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她驾着车往这条小道的深处驶去。她不知道这条小道通往何处,她不想知道,她喜欢小道没有路灯,不会眼花缭乱。她喜欢小道的恬静,尽管她听不见恬静,甚至因为她的到来破坏了这种恬静,但她喜欢用眼睛看这样的恬静。
车速好慢,只开着雾灯,像她轻轻走过一样,她就这样轻轻走过,不想惊动恬静。
车子在恬静的夜色中缓缓行驶……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凝露の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