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并不想要孩子，起码现在不想。早饭时妈妈说：都三十四五了，再不要孩子就来不急了。张蔷也不敢对她说自己可能已不能生育。她知道虽然李南并不在意，可毕竟李南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她更明白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绝后意味着什么！张蔷望了望李南，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婚姻会因此而生出麻烦！

　　李南笑着对妈妈说："妈，您老急什么啊，你看，我和小蔷都是事业上的关键时刻，这会儿生了孩子，一切都完了嘛！"

　　老太太很生气："事业，事业，你们俩现在挣的钱还不够吗？人心不能太贪啊！你们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工作，没有孩子，这个家才叫完了呢，村里的人会指戮我们的啊！"

　　张蔷也很不开心，只能尴尬地对她说："妈，您放心，时机一成熟我们就会要个孩子的，给您一个大胖孙子！"张蔷虽然口上这样说，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她很恨那些庸医，剥夺了她作母亲的权利，她想再找个机会到上海看看那些专家，希望有机会治愈。

　　"孙子、孙子，就知道这些！"李南在上班的路上越想越烦躁。

　　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小李就凑了上来："主任，刚才诸厂长打电话来找你，让你有时间回个电话给他！"

　　正说着，诸厂长的电话又到了："要主任啊，您是看不上我老诸啊，区区小意思嘛，别驳我的面子嘛！"

　　李南压着心头的火，暗想，什么小意思，你他妈也不知道和谁串通一气，是想害老子呢，但李南的嘴上却说："诸大厂长，您见外了吧，评选的事儿，我心中有数，您就放心吧！"

　　诸江勇接着说："听说市里下周就要开会了，您看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李南暗自思忖着：如果你真地想给我个窟窿让我跳

　　，我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不过李南倒是觉得诸江勇虽然在场面有一点虚伪，但好象人倒是个豪爽的汉子，而且送钱的事，说不定又是庄德伟授意的，并不是他的本意。于是对着电话说："诸厂长啊，材料也差不多了，别补了，我让小李送表格给你，大家心照不宣了，哈哈……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通知你的，行吗？"

　　诸江勇一笑："李主任，您一看就面善，友情候补吧！"

　　电话挂了，李南对小李说："今天早晨诸江勇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李主任怎么不收了！"

　　李南这个气啊，同时，他也坚信一定是庄德伟故意支使的。他沉了一会儿，对小李说："李剑，李南对你像自己兄弟一样，你感觉的到吗？"

　　"那是，没话说，李哥要不是你上次一个劲地向干部处说，我的副科哪里能这么快地到手啊！"

　　"小李，在文明办我从来没有像对你这样说这么多心里话，我人未把你当成外人，今天我就和你说些事儿。"

　　小李一听突然紧张了起来，那天李南在去"临木"的路上的那句话已经让他思考了一夜。人都是这样子，只要心中有鬼，总是怕被别人发现。

　　小李也挺怕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怔怔地望着李南，说："南哥，是不是我和庄德伟吃饭的事儿？我以后小心点好了，少理他。"

　　李南没搭腔，点了支烟，悠悠地吐着烟圈，然后慢慢地说："李剑，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也牵涉到你。上星期，办里有人把我给告了，说我在评选文明单位的过程中利用职权收人赌赂。你听说了吗？我猜不会是你吧，其中有些东西你也是有份的嘛。你帮我想想会是谁呢？"

　　小李立时明白了，他不敢作答。李南的话虽然似是对自己产生了疑虑，但最后一句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拉到了他的绳上，小李也听出来了。心中虽然有些不，却亦不敢作声。

　　其实他的心中是明白的。

　　几个星期前，有一次他请庄德伟吃饭，喝得多了点，庄德伟送了他一对情侣手表，他不敢收，庄德伟就嬉笑着对他说："你那李哥收的多呢，你怕什么？"

　　当小李收下手表时，庄德伟似是关心地说："小李啊，东西可以收收，但钞票你得注意点啊。李南收人钱，不是不透风的，你也有份的，是吗？"

　　小李一听就吓软了，借着酒劲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第二天一早，小李就把钱如数地交到了庄德伟的面前。庄德伟却笑笑说："别太介意。我只是劝你，你还年轻，别为一点钱送了前程。只要下不为例就行。另外，这些事情再不可向别人说起，如果我想害你，你一准早完了！"

　　所以今天李南一开口，小李就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庄德伟的套儿了。他后悔，但又不能让李南知道，他更感觉对不起李南。李南总是像大哥一样关照自己。包括他爱人张蔷，去年一直忙着给自己介绍对象。

　　小李想着，便对李南说："南哥，不管是谁，我一直站在你的一边。其实我也早听说了，你的职务也快解决了。如果这阵子有什么事情，只要您不嫌我肩膀窄，我就给您扛着。任谁也别想害着你！"

　　李南知道小李有时懦弱，有时会耍点小聪明，说话很保留，但是今天小李的一席话却真地让李南刮目相看了，他突然感到了小李男子汉阳刚的一面。

　　李南也有些激动，狠狠地说："没关系的，事情并没有大到危害了我的前途，我只是想不通，这机关里真是什么鸟儿都有。如果知道他是谁，我真想和好好他斗斗，看看我李某人能不能翻了船！"

　　然后李南又安慰小李说："别怕，这事儿你我知道就好了，别声张，你帮我听听，有什么事情通通气。"

　　小李离开房间，李南就拿起电话，他深思了半天，才拔通了小娜的手机，李南在电话里刚刚表达了对小娜昨天请自己父母吃饭的感谢，小娜就悄悄地说：大哥，我正在采访，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搁下电话，李南的脑子里很乱，该不该对小娜说呢？目前感觉出此事庄德伟告状的可能性极大，今天一早接到同学的电话，说纪委的哥儿们刘亮托他给李南捎个口信，说纪委本周会派人到宣传部调查。刘峦现在与李南联系已不方便，所以托朋友传话来，让李南有所准备。所以李南今天也明显感觉出自己快沉不住气了，才需要和小李打个召呼，也需要和小娜沟通一下了。

　　该如何和小娜说呢？李南心中有些不忍。其实如果小娜的爸爸不是朱副书记，李南也一定会找到他的，现在有小娜掺和在里面，虽然事情可能办起来会更顺手，但毕竟也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觉！而李南实际上并不想让小娜太多地介入到自己的烂事中。

　　李南因此今天有些沉不住气了，刘亮不方便，说明市纪委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并不似刘一虎说得那样简单。

　　该如何对小娜说呢？李南有些不忍。其实如果小娜的爸爸不是朱副书记，李南也一定会去找他的，现在有个小娜掺和在其中，虽然事情会好办许多，但毕竟这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觉！这是李南不愿意的，李南很不希望小娜太多地介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李南随手翻阅着桌边的文件，一边等着小娜的电话。昨夜的温存依然残留在心中，让李南回味着，他想到了张甘蔷。张蔷是个好女人，李南很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她自己最近遇到了麻烦，毕竟是自己的老婆。这些年家中的花销基本全是张蔷挣来的，自己的钱自己都用得紧张。朋友们在一起常常拿他开玩笑，在外面内外光鲜，人模狗样，回到家就是老婆说了算……好在他们夫妇俩从来没有因此而弄过红脸。

　　张蔷从不介入自己的工作，李南更不懂张蔷的程序，再加上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尚无孩子，他们的婚姻生活开始趋于平淡。平淡的家庭需要有新的刺激，所以现如今许多新婚夫妻总是先自己潇洒个几年，当感觉到生活得开始疲惫了，当感觉到身边需要有新的东西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要生孩子了。男人们从此选择了不抽烟、不喝酒，女人们开始了素面朝面不再减肥，只是为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孩子的出生很令人烦躁和辛苦，但同样会有新的乐趣注入到婚姻。

　　婚姻就是鱼缸，婚姻中的人就是那对观赏鱼，新婚时，他们不停地游曳着，不时地对对嘴，生命力和身上的花纹令所有的人都惊羡不已；时间久了，缸里的水渐渐换成了自来水，他们的花纹慢慢地淡了，他们便常常沉在水底懒得转悠，观赏的人们也不再观注了；有一天一只小蟹、一只小虾，或者一根水草的出现会重新焕起他们的热情，他们又会热闹一阵子。

　　婚姻就需要这样的小蟹、小虾，这样的水草。而李南和张蔷总也等不到这样的小蟹小虾。他们已经开始慢慢地沉到水底不再转悠了，只是偶尔看看对方，他为什么不来和我对对嘴呢？

　　李南感觉别一条鱼快出现了，那条鱼是自己期待的？还是张蔷期待的？或者是两人都不希望的？更或者同时出现了两条鱼？新鱼的出现似乎给他们各人都注入了新的活力，虽然他们还会不时地望望对方，那只是一种多年的默契了。他们没有了激情，只剩下这点默契也了。新鱼的出现将会搅混了这一缸原平宁静的死水。当它再次平静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或许他们到了两支鱼缸，或者一条死了，也或者两条都死了…还是新来的鱼死了呢？

　　新鱼会是谁呢？那个洋鬼子，还是小娜呢？

　　想到这里，李南不自禁地笑了出来，钱仲书说婚姻是围城，你却非说是鱼缸。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李南还是蛮得意自己这个想法的，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去给鱼缸里找些小蟹小虾了，早点占好地盘，不能让新鱼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