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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时桥
2016-09-02 08:12:31 来源: 秋雁女性网
梭一样的影子忽深忽浅,清澈得可看见鹅卵石的河水中漂浮着与水同样在斑斓荡漾着的小鱼,穿过了拂水的垂柳,依稀向着寸时桥下的那一弯阴影靠

  卢氏像是没看见,继续说:“上次他来咱们家,咱们姑娘在里屋隔着门缝儿看见了他,哦,这可把咱们姑娘欢喜的。她这几天不是总是闷闷不乐的吗?刚才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她说她觉得上次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是齐少爷——一表人材的,又是来相亲的,怎么这些日子一下子没了音信?我就说那个小伙子昨天还来过信呢,只是你父亲对他印象不好又不识字,放着就没看。”阿稻看见父亲哆嗦的样子,碰了碰妈妈,心下里放慢了手脚。卢氏继续说:“于是我问阿稻呀,她对那个孩子的印象怎么样?阿稻说了,好,挺好,又有钱还在城里,这么大老远的从城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觉得那个孩子是个有心人呀。”

  “行啦!别说啦!”万青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抢过他老伴儿抱着的那一落衣服重重地摔在地上。“……咱们也得要个脸面!那齐锋他不是个人!咱们已经有一个孩子死了,你们还想怎么着!”阿稻吓得小脸儿发白,木木地站着。万青山直直地指着阿稻:“告诉你,没有我的话,你谁也休想嫁!……尤其是那个畜生!”下午的燥热使三个人都不禁出了一身汗,蝉鸣声连绵不绝耳。

  满堂静了一下。阿稻猛地一下子哭出来,手捂着嘴往外跑穿过了院子,大门口处早就挤着十几个人,阿稻淌过了大门坎儿,人们让出了路,阿稻向河边儿跑去,人们有几个后面跟着有几个仍在门口看着。万青山后退靠在桌子上,瞪着他老伴儿,揪心,鼻子发酸;卢氏怔怔地看着万青山,感觉身子一下子小了很多;万青山飞快的从屋子里跑到了大太阳下踏上了大门口的青石板左右看了看往河边儿跑去。

  万青山赶到的时候,寸时桥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没上桥只左右望了望,急得直跺脚,忙向桥底下望。旁边急冲冲来了个卷着裤脚穿布鞋的小伙子,“老万叔,您找什么哪!阿稻在那边呢!”万青山顺着手指头转过身,河堤上烟波杨柳,女人们经常洗衣服的地方围着七八个人,岸上也有几个。老万过去了,人们让开了路,阿稻正蹲在河边哭,老万上去揪了一把,阿稻回头看了看,红肿着眼,老万一气儿把她拉回了家。关上了院儿门,进了屋。

  屋里面很静,万青山坐在方桌右首,左手放在桌子上咬着牙盯着阿稻,阿稻在方桌左首脚登在椅子枨儿上抽泣,头一点一点的,卢氏远远地躲在里屋门口看着这父子俩。外面凉的衣服随着微风一飘一飘的打着转儿。

  “你要是真想嫁我也不拦着……女娃子,早晚也不是自家的人……不过,以后你再也别认你有我这个爹!我也……没你这个姑娘。”万青山硬硬地转过了头,咬着牙看着别处,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眉毛一努一努的,肩抖动着。

  “爹……”阿稻小声儿说了一句,欲言又止。

  万青山始终没理她,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钟表嗒嗒嗒嗒地跳着,卢氏在等着他们两个谁再说一句话,干净的地面映着阳光,门漆黑的,老万起身从墙上摘了草帽下地去了,带在阿稻面前一股风。阿稻不知为什么,就连卢氏都无法理解,不哭了反而大笑起来,依然抬起手背掩着嘴,从外屋笑到了里屋,从屋里笑到了屋外,晕眩般摇摇晃晃的,持续了很久。

  万青山一整夜没回来;他老伴儿这一夜也没睡,看天晚了到地里找,地里没有,就到寸时桥上等。阿稻一个人收拾衣物,她姐姐阿原的衣服她也带着,她姐姐留给她的翠绿镯子。就着灯光,阿稻摸着那件儿白缎红袖领的薄衫裤子,那双绣花鞋。“阿稻呀,你看阿原穿你做的这身衣服漂亮吗?”“嗯,漂亮。”“那就借阿原穿一晚上吧,阿原明天就还给你。”“嗯,当然好了,送给你都可以……你今天为什么要穿这么一身儿?……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想给姐夫看看我的手艺?”当时阿原只是叹了一口气。

  万青山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他进了城。卢氏一晚上没合眼,听院外面有万青山的声音一下子从桌子上起来,阿稻已经准备好了饭。“哎哟,老头子你可把我急坏了你!你这一晚上你干吗去了你?”万青山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膝盖,累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老伴儿端上饭来,阿稻默默的搬了张凳子坐在方桌后面儿,正对着门外。又是半晌,“行啦,这事儿我给跑成了。不过喜事儿要在咱们这儿办。”

  巷子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左右贴上了大大的红双喜,镇子里面霎时出奇的热闹,来了几辆轿车,下来几个西服革履的人,以及几个官气很足的人。巷子另一头停了一顶披红挂绿的花轿,以及镇子里的遗老遗少,各家的媳妇儿,卷着裤脚穿着布鞋的各样的人。新娘子穿扮好了由卢氏搀着跨出了门槛,亭亭地站在巷子中央。鞭炮响了,乒乒乓乓的很刺耳,花轿抬到门口,齐少爷肚子前面戴着朵红绸盘的大红花,从卢氏手里面接过阿稻扶上了轿,“稻姨今天漂亮了!”。轿子抬起阿稻围着镇子绕了一大圈儿,前面是齐少爷骑着匹高头的大白马,马胸口也挂着红绸花,按照镇子上的规矩,所经过的地方都要给乡亲们喜钱,乡亲们从家里面拿出一篓篓的花生石榴红枣倒进轿子后面的独轮车里面。并没有吹吹打打,只是鞭炮伴随着,新娘子的红盖头一直到拜天地完毕是不能揭下来的。轿子一倾上了寸时桥,阿稻撩开了轿帘儿掀起盖头看了一眼这清玲玲的河水岸边的摆动的垂柳雪片儿似的点点白鸭子两边看热闹的乡亲们又忙放下了轿帘儿,随着轿子一颤一颤的过了桥,背靠在红绒的座子上听着噼噼啪啪响的鞭炮声,周围人们说些什么她什么也听不到。宴席设在万青山的大院儿里,城里人在东边儿镇里人在西边儿,中间留出了宽宽敞敞的一条道,轿子又停到了老万家门口的青石地上,齐少爷下了马,接出阿稻在众人的伴随下缓缓的过了那条大道步入已经有红烛双喜装点好了的正堂——万青山家的外屋,众人离座鼓着掌看着他们。轿夫收完了喜钱也纷纷在门口处落了席。方桌的左边是笑容满面的万青山和卢氏右边是齐大少爷的父母两个官气很足带着嫌弃鄙薄的目光的人,旁边有一个打扮时髦显眼的年轻女人始终掩着口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他们两个完成了拜这拜那,和和气气也入了席。只可惜这个天不是很晴朗,看样子这出酒席不能耗到晚上了,燥热中发着潮气,快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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