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回来吗？”

　　阿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反正这间房子你也要卖掉的，你这一去广州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这个你放心，是我爸爸让我过去的，其实我自己并不想去。我本是想把你接到齐公馆的。”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吧。”

　　“那明天我回镇里面，你送我回去吧。我是你接过来的，最后你再送我一下吧。”阿稻询问地看着齐少爷。齐锋看着阿稻，眼神怪怪的，看见了阿稻明快的询问的眼神，阿稻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行，我不能过去，她的父亲是不会让我好的。阿稻好像看明白了齐少爷在想什么，“我只是让你去送我回去，你要是不愿意进我的家门儿，送到桥头你就回去就是了，怎么样？”

　　大厅里面因为没人说话一下子显得闷得很，楼梯脚那里的大座钟一摇一摆的，两个人这个时候都觉得有点儿冷，汤也不再冒着热气。齐少爷开了口，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好吧，不过就到桥头；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不会多了……”

　　“嗯。”阿稻继续吃饭。

　　齐少爷今天当然是要住在这里面的，如果明天秘密要去镇里面，今天晚上就更不能回齐公馆了。随着留声机放完了一段儿算是欢快的音乐，齐少爷和阿稻的舞也跳累了，两个人都栽到沙发里，笑着。齐少爷拉着阿稻的手，“睡觉吧，我去洗个澡。”

　　“不，今晚我就要回去，你等一下我去换一件衣服就来。”

　　“今晚就回去？”齐少爷仍然拉着阿稻的手，“你怎么回去？”

　　“用你的车送我回去呀。”

　　“别开玩笑了，这么晚了。”

　　“你那天还这么晚送我姐姐回去了呢！”

　　齐少爷无言。阿稻上楼去了，齐少爷手指插着仍坐在沙发里，头低着埋到了手里。留声机仍然转着，已脱开了声轨，吱扭吱扭的响。就像大家想的，阿稻下来了，穿着那一身白缎红袖领的薄衫，绣花衲底儿的布鞋，猛地一看确实有点儿像当时死去的阿原。

　　齐少爷看了阿稻的这身装扮，不觉露出了厌恶，“干吗穿成这样！”

　　“回家了，就换成镇子上了衣服了。”阿稻抬起袖子左右看了看，又看着齐少爷，“怎么？不好看吗？这件衣服是我自己做的。”

　　齐少爷睁大了眼睛，“这……你……这是你的衣服？”

　　“是呀，你说是我穿着好看还是我姐姐阿原穿着好看？”

　　阿原，是呀，那天晚上她就穿的是这件衣服，开始我还没认出来是谁，以为真是她妹妹，没想到是阿稻做的这件衣服。起先我只见过阿稻一面，这个小姑娘虽长得清瘦但眉宇间向外透着坚强，和她姐姐长得就像一个人，只是那种气质可真是吸引我了。那还是我第一次到她家来相亲，给我介绍的阿原，我第一眼见到的却是阿稻，当时我就下定了主意，这样的姑娘就是做了正房我父亲也是会答应的。阿原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确实长得大气，不过我心里下只有阿稻了，应该说阿稻要是放在城里面并不算是漂亮的，不过我从她骨子里看出的那股劲儿那股活力……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女人这样迷人的一面。后来我反复跟阿原说我很想见见她妹妹，她终拗不过，我们偷偷出来，趁着夜色别人看不见也不知道，她答应她把她妹妹叫出来，我在桥上等了很长时间，不过那天我终没有见到，阿原发现我一直喜欢的不是她，十分伤心，我一下子抱住了她，想向她解释，可是她不听，也可以理解，因为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她左右挣脱着，她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做自己妹妹的替身，我们从桥中心挣扎到了桥边沿，眼看着我就要掉下去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能是本能，我向旁边迈了一步，手松开了阿原，她脚下没站稳，我脚底下又是一绊，她头朝下就栽了下去，扑通一声。可真不是我故意的！可是当时我……向桥底下大声喊了两下，发现没有人回答，我以为她死了，又怕自己喊的声音大了惊动了别人，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就跑回了汽车，回了家。不过，我一定不能跟阿稻说这个！她现在就怀疑是我杀了他姐姐，如果说了，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了。我现在还可以向她解释，我可以说那天她姐姐就是不想做我的二姨太，心里一时想不开，我又一时没拦住——这总比我说我真正喜欢的是她好，她会因为因为她而让她姐姐死掉而十分伤心的，本来我一个人娶了一家的两姐妹就已经是过分了。不过我和父亲说过这件事儿，他说这事儿没必要放在心上，“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嘛！你要是喜欢她家的二丫头，我什么时候成全了你就是了。做个男人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这么想不开，男人重要的还是你的事业！你要是没了事业，别说是阿稻的姐姐，就是随便一个乡下姑娘你也娶不起！”。不过，当然，最好的还是什么也不要说。阿稻她喜欢穿什么她就是穿什么吧，要不是这该死的世道，我不去广州的话，我想我会一直守着她一辈子的，也算是我向他姐姐阿原向万家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