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里面，齐少爷家给阿稻找了幢漂亮的房子，开始少爷还三天两头的过来，后来渐渐的就来的少了，据说是少爷忙。阿稻脱掉了镇子上的绣花鞋穿上了皮鞋，拔下了簪子烫花了头发，时不时和周围的姐妹们凑一块儿读书识字打个麻将，家里有个老妈子天天伺候着她洗换起居饮食出入，不过那个翠绿色的镯子还总是戴在她右手上。

　　“你长的可真想我原来伺候过的二奶奶。”闲来无事，吴妈坐在阿稻的对面儿说。

　　阿稻摇着把扇子，咽了嘴里含着的那口清茶，“是吗？可能是巧合吧。你是说她原来是少爷的二奶奶？”

　　“是呀，少奶奶。听说那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觉得心里委屈就跟少爷吵了几架，后来少爷就很少来了。每个月也少往这里面寄钱了，再后来那个二奶奶和少爷好像回了娘家，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吴妈好像记起了什么，看了看阿稻的脸色，“哦，你也是镇里面的人……”就不敢多说了。

　　窗户开着，小风儿吹着窗帘儿飘晃着，外面传来了阿稻熟悉的叫卖声和阿稻不熟悉的汽车喇叭声流行歌曲声。没人说说话，这一下午可也真是闷得慌，“你就说吧，没事儿的。”听说现在城里面并不安静，学生闹得很凶，各家的大小姐女人们也都不敢出门儿，阿稻也一样，少爷嘱咐好了要吴妈看好了少奶奶仔细着别出什么差错。阿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了翻徐志摩的诗集，等着吴妈说话。

　　“哎……要说你过来可也真不容易。”吴妈边说着边看着阿稻的脸色，转了个话题，“要说现在这个有钱的人家有几个姨太太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原来的二奶奶就是想不通，总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还是少奶奶您想得开，我要是有个女儿……算了，你看我这七老八十的还说这个。当时呀，那个二奶奶可也真不错，抽空了还给自己家里面写封信，其实我看她在这儿住的还是挺快活的，就是到后来孤单了点儿。你知道吗？看样子是她怀孕了。”吴妈从茶盘儿里拿了个苹果，慢慢地削着，“怀了孩子的人还和少爷吵架，少爷那天晚上倒是没生气，我还以为少爷会和她打起来呢！不过看来少爷他还是个好人，他知道二奶奶这是在城里面呆时间长了想家了，就陪着他回趟乡下，顺便也散散心。可是据大少爷说那个女人一回去了就死也不想回来，于是就让我看着这所空房，每天还照常打扫着……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后来他的正房死了，少爷就搬到这里面住了一阵子，半年前接来了三奶奶，少爷就搬到那边去了。然后你就来了。”吴妈把削完的苹果切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

　　电话响了，吴妈去接电话，“少奶奶，是您的。”阿稻拿起了电话，是齐少爷的，“今天晚上我过来，想我了吧。”“哼！你还记得起来。”“这几天我确实挺忙的，父亲的银行里面事情很多。”“别说那么多了，你就过来吧，正好我这里也闷得很。”“嗯，那么再见。”阿稻环视了一下屋里面，看都收拾得好好的，吴妈站起来看看有什么活儿，“没事儿的，一会儿再做饭吧。现在时间还早。”阿稻坐回了椅子，吃着苹果。“你是说那天大少爷也随着二奶奶回了乡下吗？”

　　“是啊。那天他们中午走的，二奶奶心情很好，还戴上了手镯子……啊，就和你手上戴的拿的一样一样的。她可不是经常戴这个东西的人，总是一想起家来才拿出来看看的。要说外乡人家到城里来确实是想家的时候多。少奶奶，您不想家吗？”

　　“我？”阿稻知道吴妈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会让吴妈说出来的，“我觉得城里面挺好的干吗要想家呢？你是说这个镯子，那是齐少爷送给我的。”

　　吴妈自知问差了，也吃了块苹果。“呵呵，你嫁进来的头一个礼拜的晚上，我想是你爹吧……”吴妈又看了看阿稻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就接着往下面说，“说你来这里可真是不容易呀，三个月前齐少爷说要去接你去，你父亲还阻着拦着，放着让自己女儿过上好日子的机会不要，把咱们二少爷还骂得个狗血喷头，二少爷回来就说以后再也不去了。可没想到过了一个礼拜，那个老头子自己找上了家门儿来，那人可能就是你爹爹吧。”阿稻心下里一紧，紧紧盯着吴妈，咬着嘴唇，“一开始门都没让进，一听说是来认错的，大少爷也让进来。这回该大少爷翻脸不认人了，那个老头子又是鞠躬又是陪笑脸，最后干脆一下子跪下，跪了有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的大清早，还说是大老爷人心好，往开一面，说让他起来说话，本来是件好事儿的，可那老头子这回想站直了都不成了，两边人往起来一架，那老头子的腿还蜷着……”说到这里吴妈不自觉了笑了。